“我草!”
聂瑜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掀起外套盖住了电脑荧光,耳机没取下人就站了起来,连带着插头被意外拔出,音响公放,娇喘在卧室回荡。
两人大眼瞪小眼,世界安静了很久。
“打扰了。”
费遐周识趣地退了出去,将靡靡之音关在了门内。
聂瑜:“…………”
老实说,聂瑜有点慌。
那个年头,大家用的还不是经常会被和谐的某某网盘,大型资源都靠BT种子流通和下载。黄子健混迹各大资源网站,专爱搜集这些,跟朋友分享起来也毫不吝啬。
这么大岁数的小伙子,该看不该看的多多少少都见识过,聂瑜也跟兄弟们窝一个房间看片子,耳机不够分,外放又怕被邻居和家长听见,躁动的热血里掺杂着几多惴惴不安的情绪,越是被压抑着,越是好奇而难忘。
大家都是男孩子,你懂的。要资源不?哥发种子给你。
聂瑜其实很想这么对费遐周说,若无其事,坦坦荡荡。
他将视频暂停,电脑静了音,房门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看着外头。费遐周刚接了一壶水,在等待烧开的时间里预备回房再刷两道题。
聂瑜心中天人交战,两条腿始终迈不出房门。
一个声音对他说,不就是看个片子吗?我不信费遐周他就不看。
另一个声音则嚷着,那也不能让费遐周误以为自己是个臭流氓啊!
看个片子怎么就臭流氓了?
大白天的,正经事不干净想着这些,不正经!
两个声音没争吵出结果,费遐周已经上楼去了。
我这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聂瑜对着自己的脸又抓又挠,郁闷地回了放。
“滴滴”,QQ消息响起。
年少的花葬:哥,新到了一批新货,看看不?
这个伤春悲秋忧伤风的网名背后,藏着一张满是青春痘的黄子健的脸。
他TVB港片看太多,活似码头交易的犯罪团伙。
耳又又:看个屁
年少的花葬:我就喜欢你嘴巴没有眼睛诚实
下一秒,直接甩来了一个名为“慎入!重口!”的压缩包。
年轻人嘛,都有点叛逆精神。你让我看的东西我提不上劲儿,你越是不让我看的我反而偏要看。
我倒要看看是有多重口,值得两个感叹号再加一个“慎入”。
聂瑜托着下巴,鼠标按下了接收文件。
聂瑜也不敢自称阅片无数,但好歹也有些经验。这片子前五分钟平平无奇,第六分钟出现了第二位男性后令他挑了挑眉。
三人游戏?
他稍微打起了精神。
又过了几分钟,情况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这两个男人一直在聊天,说得外语,他也听不懂什么意思。紧接着就看见两人越靠越近,然后就,额,亲上了。
聂瑜狠狠揉了揉眼睛。
怎么就亲上了???
不光亲上了,两人还相拥着进了卧室,扔了一地的衣服。聂瑜一个激灵,意识到过来这个片子的种属类型。
他没戴耳机,电脑仍静着音。失去了影片对听觉的冲击力,安静的卧室里唯一能听清的就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被子一掀,正片开演。聂瑜的手摸上了鼠标,犹疑着是该关掉这个视频还是继续看下去。看不看都没什么不可以,但又不确定是不是有这个必要。
也是在这个时候——
“热水烧多了你要不要……”
水煮开了,费遐周来询问他是否需要热水,本是想敲门的手刚刚碰到门板,没合拢的铁锁嘎达一声弹了出去,一个踉跄迈进了房内。
聂瑜茫然地看向费遐周。
费遐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电脑屏幕。
生活总是重复每一个巧合的发生。
比起上一次的心虚,现在的聂瑜心中更多的只有不知所措。当费遐周再一次说着“打扰了”而要退出去时,他决定无论如何要说些什么才行。
于是他扔下鼠标跑出了卧室,追上费遐周后看着对方的大眼睛,满肚子的场面话一句也吐不出来。
聂瑜张了张嘴,大脑顿了片刻才将这句话传输到神经中枢。
“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他说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费遐周的回应。
“好啊。”
对方竟然点了头。
一个月前的聂瑜死也不会想到,今天的自己竟然会和费遐周坐在一个房间,并肩看着……片子。
他的眼神上蹿下跳就是不盯着屏幕,像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
唯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这部片子打了码。
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念头很蹊跷。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冬天澡堂子里老老小小那么多人,什么样的没有见过?
怎么偏偏就……
聂瑜不动声色地看向左侧,费遐周面上波澜不惊,嘴唇紧抿,手里不停搓着衣角,偶尔垂眼看一看自己的指甲。
果然很诡异啊。这是聂瑜唯一能想到的形容此刻气氛的词语。
这片子不长,不到半个小时。聂瑜活跃的心理活动还没结束,屏幕衣角全黑静止了。
他听见自己在内心长长地舒了口气。
所以现在,要和费遐周交流什么吗?他的心里七上八下。
费遐周倒先一步开了口。
“好无聊。”他打了个哈欠,鄙夷地看向身旁人,“原来你喜欢看这种东西啊?啧啧啧。”
“哪儿看出我喜欢了?我就是猎奇,随便看一眼。”聂瑜维护自己的尊严,“这种的,我也是第、第一次看……”
说着说着,还有点娇羞。
费遐周白他一眼,扔了耳机就走,催促道:“我饿了,快点做饭。”
“都是中午的剩菜,你搁微波炉里转一转不就得了。”
话是这么吐槽的,聂瑜还是麻利地滚去了厨房,行动比嘴诚实得多。
☆、鸭血粉丝汤
“对了。”吃饭的时候,聂瑜如是说,“这几天你睡觉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我觉得你状态挺好的,好久没有再梦游了。这病是不是快好了?”
嘴里的土豆噎了一下,费遐周咳了两声,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含糊回答:“我、我也不清楚……”
聂瑜思考了片刻,提议道:“那你今天回屋睡吧,总得克服是不是?”
“我……”他嘴里的土豆嚼不下去,“可我一个人,要是再……”
“别担心哈,我晚上留个心,要是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肯定会去找你的,你就安心睡自己的觉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了,聂瑜情理全占,费遐周实在想不出说不理由,只好勉强笑了笑,点头说好。
吃晚饭回了自己房间,费遐周扑在自己的床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说实话,他的房间宽敞,床也大些,住起来怎么也比聂瑜的小房间舒服。再加上气温一天天转凉,总让聂瑜睡在椅子上也不太合适,自己实在没搭理抢占别人的床铺。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情感可不一定能答应。
尽管这么说还挺不好意思的,可他就是觉得,有聂瑜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睡得格外安心,不失眠也不做噩梦,总能一夜好眠。
他这时也才不到十六岁,习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和简单的人际关系,说不出这种酸涩和不情愿的感受到底更如何解释。
他能计算出带电粒子在电场中的加速度、知道大豆与根瘤菌的共生关系,却无法对自己此刻的心情做出解读。
费遐周从被窝里抬起头来,听见安静的房间里自己的心跳。
可我只是很想见你,很想待在你的身边。
临死抱佛脚这个事儿到底对考试有多大作用,聂瑜说不明白,但是至少在心理上能起到很大的安慰作用。
月考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终于打开了最新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握紧拳头要在明天的数学考试中争口气。
翻开书,第一题:
正三棱锥P-ABC高为2,侧棱与底面所成角为45°,则点A到侧面PBC的距离是_____。
这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聂瑜紧咬笔头。
他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十分钟,解不出来,无奈翻开答案一看——2007年高考真题。
靠,我说呢,原来我在考场上做过这题。
当时就没解出来。现在还是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