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白薇心有不甘,咬牙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怕?”
“我怕。”展昭老老实实点头,直直看着白薇,“我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月华、骥儿、大人、先生,还有白兄和各位兄弟,哪一个我都不放心。”
他的眼神里,有决然,也有忐忑,有无奈,也有不满。白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什么意思?”
“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还望白薇姑娘从今以后,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若需要展昭以什么条件交换,不妨直言。”
白薇想要仰天长叹——展昭,你这么聪明,你家里人知道吗?
青梅觉出气氛不对:“展昭,你是不是想多了?”
展昭面色平静如水:“在阴阳界时,白薇姑娘曾经说过,要展昭像当时那样忧心如焚,也是可以的。经此种种,展昭看得出来,姑娘不是随便说说。虽说是天有不测风云,可有些事情,未必是这么回事。”
青梅和白薇对视一眼:“怎么讲?”
“比如这一次,我原本以为,襄阳王构陷展昭入罪,是为了掩盖他们追杀展某的真正原因。可后来才知道,那时展昭却被判定是死于江湖纷争。”
“那又怎么样?”白薇心道,我那时不过是随便安排的。
“假托这个死因,很容易找到疑点,却居然能就此定谳。其实展昭已被灭口,襄阳王完全可以将我移尸他处、佯作不知,又有什么必要再诬我欺君?万一圣上下旨彻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圣上一向宽和仁厚,却偏偏在那时不准大人详查、匆匆将我全家定罪。展昭事后回想,渐渐懂了,恐怕这都是所谓‘命运’使然,根本没有道理好讲。展昭大胆猜测,姑娘安排展昭的命运,重点旨在做实那桩灭门冤案,其他的前因后果都不重要,对不对?”
白薇哑口无言。
展昭阖起眼睛摇了摇头:“一如姑娘所愿,展昭果然绝望无助、身心俱伤,不知姑娘见了,是否满意。可与此同时,月华不但险遭杀身之祸,而且自此家亡人散流落他乡,数年来饱经风霜含辛茹苦。她与你无冤无仇,这些,也都当真是姑娘所乐见的么?”
青梅脸上渐渐露出不忍的神色。
白薇嘟着嘴,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世上哪有一帆风顺那么好的事……”
“姑娘误会了。”展昭声音清朗,毫不犹豫,“展某并非奢求此生一路平坦、毫无风浪。人生多艰,荆棘载途,本是寻常之事,倘若当真是情势非常无可奈何,哪怕日暮途穷、纵有池鱼之殃,展昭也无话可说。然而,如果是为图一时之快而无事生非……”
他停了一下,语气渐显无奈:“展昭自知不是你们的对手,无力反抗。只希望你们冲我来就好,不要再无端地牵连我的亲人朋友。展昭娶妻,不是为了用来连累的。”
“你若是有事,他们也会伤心啊。” 青梅忍不住搭腔。
“趁着他们现在不知道我还在世上,不会为我再添伤心,姑娘想要把展昭怎样,不妨为所欲为,只是不要再拖累他人就好。”
“展昭……”青梅微微皱眉,“对不起,也是我太纵着白薇了。”
“我虽今生注定坎坷不断,却也幸而能活得天高地阔、有所作为,不致蹉跎虚度。只当是天降重任,苦其心志,说起来,这本也顺理成章。只是……”
“只是,展大人虽不怕吃苦,却反感为虐而虐、牵三挂四,是吧?”白薇沉默许久,终于说话了。她不禁回想起,他听说要在“襄阳王反”和“丁家灭门”之间选择时,那种绝望无助痛苦纠结的样子。那模样真的我见犹怜、很是“养眼”。可这个选择真的就是她一时兴起“无事生非”,最终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已。她没有理由、也做不出来当真逼迫他一定要顾此失彼。还有丁月华,虽然没有真的闹成“丁家灭门”,可是她的的确确因为这个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冤案而过了四年苦日子,可谓无端受祸。其实真的,何必呢。
自己和展昭之间,难道是刀俎与鱼肉的关系么?
第24章 二十三、冲霄(上)
颜查散与白玉堂本是旧识,这次展昭易容成白玉堂的样子,颜查散到底看着不对劲,连道他“好生奇怪”、“怎么一下子沉稳了许多”。好在毕竟大事当前、每日里也无暇闲聊,这个“白玉堂”行事又毫无可疑之处,颜查散也并未多想。
襄阳王谋逆证据虽已搜集不少,却都仅是旁证,作用有限。若能拿到盟书,就可令他无可辩驳,更能据之根除其爪牙党羽。
盟书藏在冲霄楼内,已然不是秘密。早闻此楼凶险异常,易守难攻,故此虽有心设法入内夺取盟书,却一直未敢擅动。谁知日前襄阳王手下竟设计盗走了颜查散的印信。颜查散身为巡按,印信有失,立时陷入被动,形势大为不利。“白玉堂”抵达后,自责自己迟了一步,为扭转局面,立意不再耽搁,立即着手夺取盟书。颜查散也别无他法,只得密送消息安排沈仲元全力接应。
襄阳王手下的沈仲元,乃是颜查散的知交智囊,此番特安插在襄阳王身侧。展昭早时便与此人彼此神交已久,后又有数面之缘。只是沈仲元尚未能真正跻身于襄阳王的亲信之列、行事诸多不便,且又碍于功夫平平无力盗书,故此一直隐而未发,只是不时传递消息而已。此次他听说要配合白玉堂夜入冲霄,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丝毫不敢怠慢。
冲霄楼高逾百尺,八角玲珑,楼身每面三门,各门或开或闭,似是杂乱无章,实则玄机暗隐。内中多有板墙夹道,曲折弯转,左右往来,通塞明暗,变化无穷,暗藏无数机关消息,令闯入者防不胜防。
中梁之上,有绒线系定一个小小的锦匣,正是盟书所在。
展昭立在冲霄楼外,回想着青梅和白薇的话。
“展昭,你赌的没错,有我在,一定会努力保你不死!可是,这毕竟是关底打boss,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你还是得多加小心才行。特别是要留心那个铜网阵,千万别陷进去了,否则的话,我要救你也难!”
“这可真不是我成心,只要去了那鬼地方,不受伤不科学。什么肢体伤残啊、慢性中毒啊、双目失明啊、武功尽失啊、还有植物人啊什么的,都有可能。”
比起她们给白玉堂探冲霄楼安排的结果,已经好很多了不是么。
他来这里探查过两回,深知此楼之险,非同小可。今日欲取盟书,虽是有备而来,但也确实尚显仓促。白玉堂精通各类机关巧术,这一点上,展昭自愧不如。仅为谋胜算而言,凭心而论,展昭很希望能和他通力配合、共同克敌。可眼下情势如此,唯有自己去闯了。
沈仲元事前特意借故换了班,今夜在冲霄楼轮值。见展昭到来,小心引他入内。楼内明窗暗门左弯右转,有如迷宫一般,展昭心中暗道:若非有人引路,自己定会在此迷失方向。沈仲元低声道:“这底下两层,主要是路径复杂有如迷阵,机关消息却相对少些,且我已尽数将索簧卸开,咱们尽可以大步前行。再往楼上,又另有玄机,由他人值守,我方才本欲邀他一同饮酒将其灌醉,奈何那厮竟是不肯……”
“哈!我道仲元今日怎么忽然如此大方起来,原来是要里应外合算计王爷!”
二人心下一惊,抬眼看时,只见一黑衣壮汉眉目冷峻,立在斜上方楼梯拐角处。他腕子一抖,扯动机关,一只巨大铁笼立时从天而降。
展昭与沈仲元欲退身避让,却见同时已有几道铁门将四周通路堵死,避无可避。转眼之间,铁笼已然兜头罩下。展昭暗自庆幸自己所持乃是神兵巨阙,利可断金,他腕翻如电,三枚袖箭相继破空而出,穿过笼栏空隙,分上中下三路直袭那名壮汉,紧接着巨阙出鞘,剑气如虹,内力运处,只听连连金石脆响,铁笼的栏杆立时应声断了数根。二人连忙破笼而出。那壮汉却因被袖箭刺中左眼、剧痛难耐,惨叫着一头栽了下来,偏又堪堪落在笼栏断茬之上,铁条穿胸而过,当场气绝。
“白大侠,他既启了机关,外面的人便会得到示警,不多时必会增援至此!”
“楼上可还有别人值守?”
“没有了,此楼仗着机关遍布,内中设得守卫不多。但只要机关一动,援兵会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