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看了眼一旁的包袱——这又是“渚珏”定好的命运?
那包袱安安静静在地上趴着,不过那里面,其实吵得很厉害。
“你成心吧?”
“我怎么成心了?”
“当初说丁月华会有个孩子,我还只想着她能有个心里寄托。原来——你早就憋着这一天了是不是?”
“这倒不假!”
“小丁隐姓埋名,骥儿又没说清年岁,邻居多管闲事,院子里还挂一件男人的衣裳。你为了让展昭误会,简直就是处心积虑!”
“但凡折腾他的人,哪一个不是处心积虑?”
“那骥儿这名字呢?这可是展昭自己取的,难道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一点也不怀疑么?我得去提醒他一下!”
“他那是开玩笑时随口说的嘛!隔了这么久,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白薇诡秘地一笑,“再说,既然是我存心要整他,他无论如何也得先纠结完了再知道真相嘛!”
展昭独自站了许久,方才转身出来。他默默地认蹬上马,转回来时的方向。
雪儿看热闹的热情正如火如荼,远远看见他要离开,连忙追了上去:“喂!展昭!你等等我,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展昭正专心催马前行,忽觉腰上一紧——雪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马上,揽着他的腰坐在他身后:“你这样一句话不说就走,也太没礼貌了吧?”
展昭毫无心理准备,惊得差一点从马上栽下去,赶紧勒缰停住:“雪儿姑娘!请你赶快下来!”
二人叽里咕噜翻身下马,展昭拧着眉毛满头黑线地看着雪儿,对方则掩着嘴吃吃地笑:“别那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你苦大仇深的,我给你点惊喜调剂调剂嘛!”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没有啊,我还等着看,你如今被老婆甩了,有什么打算呢!你这是想再回去看她?见了她准备怎么说?”
展昭把目光别开,没有说话,包袱里倒出声了。白薇仿佛豁然开朗一般:“哎呀!刚才这一下子可真是暧昧啊!我原先怎么没想到!雪儿,你不是一见面就惦记着嫁给他么?还立志要做正房夫人?现在不是机会正好!你的休书已经发挥作用啦,展昭现在名草没主,正好归你!”
雪儿大惊:“不是的吧?!”
“我说得不对?是谁死乞白赖投怀送抱来着?”
“那能怪我么?他这么人见人爱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你们两个搞鬼?”
“人家缺点没有、优点一筐,当然人见人爱花见花香!”
“仅此而已?没有好事者添乱,哪来那么多的桃花!像我这样的无辜少女,怎么会毫无原则稀里糊涂就喜欢上他!”
“你还不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还有谁能有你这么好运气,能最终修成正果?”
展昭作为当事人,完全被无视了,他刚要抗议,就听雪儿已经先他嚷嚷起来:“不行不行!”
“怎么,你这么快变心了?”白薇慢条斯理。
“光看脸害死人!我早就看明白了,他长得帅有什么用,又麻烦又危险,娶了老婆就是用来连累的!我那会儿一时糊涂,完全是受了他‘渚珏’光环的蒙蔽!现在可没有那么傻了!”
她话说得很不好听,展昭却不以为意,反而经她提醒心念一转——除非能绝薪止火,否则他无论再去看望她多少次,也无法令人放心。他连忙朝那玉佩问道:“二位,如果展某没有记错,你们曾说,月华好好的不会有事,对么?”
“对啊!”
“骥儿呢?”
“不是已经被你救回来了么,然后就平安啦!”
“她的……其他亲人呢?”
白薇掩饰着小小的得意:“都好都好!”
“不会食言?”
“一言九鼎!”
“那就好。”展昭松了口气。既然月华能够安好无虞,自己也就放心了。
雪儿在一旁起哄:“看吧,离了你,人家就平安了!下一轮你肯定是换一个人来连累!”
“离了展昭,便得平安……”听者有意,展昭若有所思,“白薇姑娘?”
“雪儿说的很有道理啊!”白薇十分腹黑地未予否认。
展昭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微微皱眉道:“那白玉堂……”
“白玉堂葬身在冲霄楼啊。他只要去,必死无疑!”反正已经剧透了,白薇坦言得毫无压力。
展昭略想了想:“雪儿姑娘,你既然没有离开,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能否帮我把巨阙和袖箭找回来?”
“啊?”
“既然是非同一般的险恶之地,还是稳妥些好。巨阙毕竟胜过平凡兵刃,有袖箭也更方便些。”
雪儿的眼睛瞪得溜圆:“袖箭八成在丁月华手里,可巨阙不是听说已经陪葬了么?你是要我去——偷坟掘墓?!”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展昭话音未落,白薇又出声了:“又不真的是展昭的墓,尸体都是假的!再说,将来展昭一旦回去,那个墓还不是得平了?你看他自己都不介意!”
展昭哭笑不得——前面故布疑阵,后面就得想法收拾残局。白薇弄出来这具假尸首,最后不知要如何收场。
雪儿还是满身鸡皮疙瘩:“假的尸体也一样瘆的慌啊!我可不要去看!”
白薇一脸鄙夷:“果然是兔子胆子小!算了算了,我收了神通就是,反正都埋了,再做障眼法也没有必要!看根木头你就不害怕了吧?”
“还有,他拿着巨阙,不就暴露身份了?人家一看这把剑,就知道他是展昭了!”雪儿还是不太想去。
白薇不屑一顾:“你以为上古名剑是大众品牌么,人人都认得?那些路人甲路人乙,他们都见过巨阙么?再说,人可以易容,剑就不能伪装一下?不是好多人时兴拿破布把宝剑缠上么,展昭为什么不可以?”
“这样吧,展昭让你做什么,你都帮他做到了,等将来那异域公主与皇上义弟大婚时,主题歌也由你来唱!”还是青梅说到了点子上。
雪儿盘算了一下,应得有些勉强:“那好吧。”
“多谢姑娘!”展昭拱手,又黯然补充道,“若是见到月华,别告诉她我还活着。”
第21章 二十、抉择(下)
回到开封,城门已闭,展昭施展轻功越墙入城。夜色深沉,连马行街都人流渐疏。展昭信步寻至会仙楼。会仙楼店门已闭,抬头看时,却果见二楼临窗处,有一白衣人倚栏而坐,单看身形,便识得是谁了。
临别前雪儿曾说:“我跟你讲,白玉堂不难找!你死了,他一定会去你们以前常去的酒馆喝酒喝到醉!而且不止去一回,年年去!”
果然。
他极轻地潜身进去,悄悄上至二楼。一旁哈欠连天却又不得不伺候着的店小二,自然是丝毫没有发觉。白玉堂许是真的醉了,竟也没有被惊动。
白玉堂斜斜地靠着窗栏,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数碟菜蔬果品,两副杯盘碗筷。他对面的座位空着,碗筷旁边是一坛启了封的竹叶青。他自己则抱着一坛女儿红一杯又一杯地自斟自饮,脚边还堆着几个已经喝干了的空坛子。
展昭见状,不免唏嘘。
又上朱楼邀同醉,冰轮依旧酒仍醇。虚位无言唯自语,客杯尚满只独斟……
白兄,此情此意,展昭记下了。
白玉堂摩挲着手中的细瓷酒杯,目光迷离,声音不大不小:“猫儿,是你对不对?”
展昭心下一惊,以为自己被他发现识破,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
“那个什么刘正刘公公,昨儿个夜里忽然高声叫嚷,说你是被王爷灭口、与他无关,莫要向他索命。不但许多宫人听到,连圣驾都惊动了。那厮昏倒在回廊里,身边还有封密函,皇上以为此中内情颇多,已经下旨详查。”白玉堂轻叹一声,“刘正醒来时惊魂未定,道是有鬼魂相缠。展昭,是你回来鸣冤了,对不对?”
展昭知他所指,这才松了口气。
“当初那封休书,就是你在天有灵回来救人是不是?起先没人敢说出来,后来渐渐放得开了,官民上下许多人都是这样猜想。”白玉堂又斟上一杯,“展昭,你既然回来,可有去找过月华?我只恨自己没有替你照顾好她,也始终找不到她,我真怕她会凶多吉少,不然她为何一直都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