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扭身给皇上磕头失声痛哭:“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是冤枉的啊,皇上,娘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皇上。”
“自入秋开始贵妃娘娘便开始为皇上的万寿做准备,每日焚香祷告思及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怕皇上思念太后,便日日去太后往日所在的佛堂中颂经至深夜只求为太后积攒功德。每半月便沐浴更衣焚香为太后抄经焚烧祈求太后可以永享安宁。”
“近一个月贵妃娘娘她为替皇上和大周祈福茹素月余以抄血经,耗费了大半个月才抄完《金刚经》又请九十九位大师加持只为了今天献给皇上,替皇上替大周祈求福泽!”
若兰话音刚落,自有小太监将卿贵妃的血经送上来在众人面前展开,字迹是暗红色带点微金,全篇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众人不免咋舌。
如今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当年为了能让皇上顺利登上皇位太后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后皇上登基没几年太后便薨逝,皇上下令举国哀丧半月。
太医恰好替卿贵妃诊治完毕上前回话,卿贵妃确实是劳心费神过度,身子虚弱气血不足,刚刚又大惊大怒伤了五脏,一时气血逆行才会晕厥。
听到太医的话,若兰趁机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皇上,娘娘她日日在佛堂苦苦熬着这才熬坏了身子,连太后从前身边的秋白姑姑都劝她,可娘娘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您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啊皇上!娘娘待您的真心天地可鉴啊!”
“陆昭仪之事娘娘她真的全然不知,请皇上明鉴,也请皇上看在娘娘待您一片真心的份上,饶了娘娘的协管不力之罪吧皇上!”
若兰言罢哭出声来,一个接一个地在大殿中磕头。
全殿哑然,谁都没想到卿贵妃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她的心思众人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些,如此不顾脸面情真意切打了亲情牌,应该是只求不受陆昭仪牵连,眼下只看皇上领不领这情了。
淳于侯胤久久没有出声,神色莫辨。
嘉妃手上紫檀佛珠险些被她掐断,好一个卿贵妃步步为营真不愧是大周后宫里唯一一个贵妃,如此情境之下都能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论手腕论心机真是让人佩服。
“先将卿贵妃带下去,命令太医好生照看不得出任何差池,协管不力之罪发俸禄半年。”
“是”若兰高声应下来起身,还好还好,只罚了俸禄而已。
现在首要任务是要把卿贵妃保护,再来想办法保护陆家,急不来。
陆昭仪在一边被压着候了许久,心里越发清明,她不能替卿贵妃说一句话,说了便是故意遮掩。
准确来说她从现在开始到死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她甚至不能自我了断,她必须依照皇上的意思,千刀万剐来平息盛怒。
侍卫和太医一起退下,交泰殿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等淳于侯胤开口,现在不论说什么想必都是极有意思的。
还没等到他开口,朱门忽有太监外尖声通传:“沉殿下到!”
第24章 碧玺
少年不过十六岁,浅色眼眸带着如扇的睫毛垂落,目光只困在自己脚边的方寸之地,额上系着条青玉抹额衬得整个人安静乖巧。
细看可见此刻右手衣袖子在空中小幅度晃动,显然是被太监突如其来地高声通报给惊吓到了。
陆昭仪定睛往下瞧,只见淳于沉今日身上所着的礼服衣摆上赫然绣着绿竹的花样,手法丝线和自己那个香囊上近乎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么巧?
陆昭仪细细回想这殿上的一桩桩事,情诗,香囊,私情,竹叶,一点一点像是玻璃珠一被条看不清的丝线一下子全然串了起来。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她中计了。
而设计这个局的人,心思之妙让人防不胜防。从她有孕起,不,应说是从她入宫起便已开始留意布置步步为营,至今才将自己一击拿下,连带着自己肚中胎儿。
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又没有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且如今这盘棋竟然还想再吞下卿贵妃和沉殿下这两条大鱼,当真是好口胃。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
看到这绿竹花纹的自然不止陆昭仪这一双眼睛。
只不过,淳于沉虽不成什么气候,但齐王可是大周不可动摇的战神,他镇守边关多年功劳震天,仅有这一根独苗。
虽宫中早有传言,淳于沉不受齐王喜爱,可此事若是真与这个淳于沉有关系,下场如何那还真得看皇上定夺。
淳于候胤面色难看地盯着站在他面前无用的小孙儿,双手手掌撑膝出声:“你刚才去哪了?”
淳于沉面色微凝,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这种反应……难道……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
“把头给朕抬起来!”淳于候胤怒不可竭地拿起桌上的酒盏向他扔去,酒杯正中淳于沉眉中抹额上,两物相撞,咔一声淳于沉听到了抹额上青玉碎掉的声音。
“你刚去哪了?”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海中的理智可控的蚕丝都伴随这‘咔’的一声被剪断得一干二净。
他目眦尽裂,极为缓慢地抬起下颌,将整张脸蛋露在大殿的烛火之下。
光影晦涩跳跃,少年的脸变得忽明忽暗。只眉头紧皱眉尾上提直插鬓发,下面原本浅色的眼眸,此刻变成了一片猩红,血丝遍布,如火山中欲喷薄而出的岩浆。
独立大殿上却有千军万马之势,毫无畏惧,似乎立誓今日定要将这交泰殿的天给它捅破一般。
他慢慢从额头上将那条抹额解下来,小心包裹好破碎的于层层叠叠放入怀中,才挑眉一字一顿:“臣不知道。”
这样毫无掩饰冲天的戾气给了淳于候胤一丝从来不曾有过的威胁,他紧紧地攥着衣摆突然怀疑自己是否一直小瞧了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孙儿。
大殿中的人在等,等淳于沉的下场,究竟是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还是虎毒不食子化干戈为玉帛呢?
无人言语之时,交泰殿外忽有一人踏月而来,声音清澈空灵透过朱门:“他在蓬莱宫里。”
众人静默,太监愣了好一会才出声通传:“宁妃娘娘驾到!”
宁味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身上莲青色云纹曲水织金连烟锦裙随之摆动让人直觉她行在云端,凌云髻中间嵌金累丝嵌宝石白玉鱼篮观音挑心,两侧配白玉流苏簪子,步履之间珠玉在脸侧划动。
宁妃?她怎么来了?
嘉妃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丽顺仪冷哼一声,其他妃嫔皆免不了面面相觑惊讶了一翻。
皇后见她眉眼柔和了许多,温声道:“宁妃妹妹今日来得晚了些,快入座吧。”
宁味没有回话,玉羽眉抬丹凤眼右转,目光便在身边的淳于沉脸上扫了个来回。
淳于沉从她进殿那刻起,便收敛了通身那股子戾气,乖乖巧巧立在一边,见她望过来抬眸无辜地与之对视,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又缩回脑袋,一副委屈至极的小模样。
这眼神是在……告状?
宁味心里疑惑,面上没露出什么,仰头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颈规矩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淳于侯胤摆手:“宁妃刚说什么?”
宁味重复:“说淳于沉刚刚在蓬莱宫。”
话音刚落满殿哗然,这情况一波三折再如何说得清楚,本以外等淳于沉回殿中再继续审问便可抓住陆昭仪的奸*夫,可曾想这淳于沉死不吭声的理由竟是和这蓬莱宫有牵扯。
见宁妃掺合,嘉妃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笑:“臣妾竟是不知小殿下和宁妃妹妹私交如此甚好。”
宁味抬眸乜她理所当然:“本宫之事你自当是不知。”
嘉妃被她一句耿直的话顶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偏偏是这个宁妃,谁的面子也不会给,谁也管不了的人物。
“不知沉殿下在宴会上无故离席,又出现在蓬莱宫是所谓何事?”丽顺仪声音拔高了几度。
“你……”宁味听她阴阳怪气捏着嗓子不舒服,微微蹙眉反问一句:“是谁?”
“嫔妾是望春阁丽顺仪”丽顺仪皮笑肉不笑。
“顺仪”宁味了然地点头,偏过来问身侧的罗衫:“顺仪位分比本宫低对吧?”
罗衫行礼回话言语之间满是嫌弃:“区区一个顺仪自然不及娘娘位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