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味说话声音并不低,问罗衫时有没有刻意压制,四周人听到不免讽笑几声,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丽顺仪。
彼时宁味的下句话也出了口:“滚开”。
终究是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宁妃位在妃位,丽顺仪不过是个顺仪,她在大殿上随意问高位嫔妃且姿态傲慢本就是自取其辱,宁妃不给她脸面也是应当的。
更何况宁妃身份贵不可及丽顺仪在她那吃了亏丢了脸,也是无人为她多说一句的。
宁味警告完,不再管丽顺仪,径直拍了拍手,云裳双手端着一方锦盘送大殿外垂头恭敬而来,直走到宁味身后一步之遥。
她这才再次行礼:“恭祝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言语间抬手将锦盘上的红布掀开,露出一块通透无暇的碧玺。
碧玺用的是极品玻璃种翡翠,全身呈现淡淡流光晶莹的绿色,烛火微光似乎可以跟着玉色在周身流动,碧玺上面五龙栩栩如生交纽,昂首向上威严凌厉,碧玺下刻着八个庄严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是?”淳于候胤声音微颤。
“启禀皇上这碧玺是由名师选边境最好的玉材精心雕刻三年而成的碧玺,臣妾今在万寿之日特地献上。”
献上的这碧玺并不简单,她身后是谢家王家,更和况玉玺本就不是非同寻常之物,玉质贵重雕刻精美都是后话,重在玉玺心意,这是借献礼之机表明诚意。
若说其他妃嫔之礼是为了讨皇上开心,她这份礼便是暗里许了半个大周太平。
“宁妃身子不好特地前来献礼,有心了。”这礼送得淳于候胤心情顺畅了许多点头:“入座吧。”
宁味侧身行了个礼应下这话,往自己位子走了几步,突然扭头看着大殿中独自立着的淳于沉出声:“此礼非臣妾一人所置,沉殿下对玉器颇有研究,来往蓬莱宫多时,今日碧玺雕成特地去确认了才让臣妾送来。”
话音刚落,大殿中安静下来。
且不说淳于沉是否参与这献礼,但宁妃既是开了这个口,意思也很明显,今日这个没用的小殿下她罩了。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宁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了宫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自然犯不着,故众人也就打算笑眯眯三三两两扯其他的话带过了。
独一人心中不服气,丽顺仪精心准备寿宴礼物没曾想今日万寿却一个赛一个的出风头压了她一头。
更何况在宁妃那落了这么大个没脸,她脾气泼辣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想着便掐着嗓子出声:“宁妃姐姐这礼送得还真是大手笔,想来是花了心思的。只是……如今这殿上有些事事关皇家体面却是糊弄不得,宁姐姐说沉殿下在蓬莱宫可有什么证据?”
皇后脸色沉下来,宫中怎么会有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今日之事本顺着宁妃献礼便可以带过,至于事情如何之后有的是时间盖棺定论。
现在倒好,一个接着一个上赶送死。
宁妃一路慢走走上高台,对丽顺仪的话恍然未知。
提着裙摆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才懒懒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甚厌烦:“证据?”
“没有。”
言罢看了一眼桌角上的酒杯,罗衫赶忙上前给她添了杯酒。
“呵~既然娘娘没有证据,此事又关乎皇室脸面那……”丽顺仪扭头阴冷地盯住淳于沉:“沉殿下就有必要好好交代交代了。”
淳于沉自是看到了丽顺仪眼中的毒辣,上次竹林练剑他们之间便有过节,今日她这样咬着他不放就是要报仇了。
想着他不留痕迹看了一眼脸色冷淡的宁妃,丽顺仪咬他也就算了,事若是至此,怎么也不能让这条疯狗咬到宁味身上。
正欲开口,高位上一道润过水的嗓子响起来。
宁味半倚在椅子上懒懒看过来:“本宫虽不大管事,但是丽顺仪你区区一个妃嫔要是有话要问殿下,你有何证据?”
“证据?”这简直是正中丽顺仪下怀,她声音拔高几度,底气十足:“臣妾自是不敢随意污蔑殿下,但大家且看沉殿下礼服上的竹纹,是否和之前见到陆昭仪香囊上的一模一样。”
“更何况……陆昭仪和沉殿下的是非,可不止嫔妾撞到那次,之前臣妾早有耳闻沉殿下曾在御花园池边救过落水的陆昭仪一次,这么多巧合总该有个解释吧?”
她一番话说下来自是觉得天衣无缝,其中暧昧曲折可不是她一个人瞧见了。
宁味的丹凤眼从手中的玉盏上抬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本宫真不知你是……见识浅薄还是……蠢呢?”
淡淡摆手,身侧罗衫上前朗声解释:“奴婢听闻,梅兰竹菊是花中四君子,文人雅士竞相追逐,沉殿下礼服上有此花纹也是常事,随意拉着这个做文章,那岂不是大周好竹者岂不是都有所牵连?”
“再则,礼服绣纹本是内务府所管辖,由绣娘根据品级绣上,根本就不由她人经手,陆昭仪怀着身孕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去绣房将绣纹绣上?且按丽顺仪所言,这竹纹是暗通情谊之图案,难道陆昭仪愚蠢到将之绣到男子礼服上让其招摇过市?”
言罢罗衫又退回宁味身后。
宁味抬眸看了丽顺仪一眼:“本宫要是你现在就闭嘴。”
说着抬手将杯中浆液一饮而尽:“多说多错。”
第25章 观刑
毓秀宫,暗红绣花纹软烟纱垂幔重重叠叠遮住了殿外大半光线,小宫女端着水盆帕子垂首屏息贯穿殿内,来往人虽多却极有秩序无一人喧哗。
卿贵妃倚在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床上,背后垫了两个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软枕,身上换了件檀色底白玉兰花合体衣裙,素净着一张脸,少了红唇黛眉,此刻低垂眉眼看起来颇为颓然憔悴。
若兰端着托盘轻手轻脚进来,打了纱幔,便见卿贵妃已半坐着,忙几步上前问候:“娘娘可好些了?”
卿贵妃手拢着锦被,微抬了眼皮,语气惫懒:“无妨。”
若兰将手中的托盘搁在一旁细螺高脚小几上劝道:“娘娘既是醒了,不如吃点燕窝粥暖暖身子,太医开的药已经熬好了,一会奴婢给娘娘送过来。”
卿贵妃恍若未知,只垂眼自顾自看自己手掌,半晌,问了句旁的:“万寿宴会后来如何了?”
若兰早知她要问这事,先上前不紧不慢地给她掖了掖被角,又从折身架子上拿了件外裳给她披上才回话:“娘娘被送回宫后,宁妃来献礼了。”
“宁妃?”卿贵妃挑眸讶异:“她去做什么?”
“宁妃献上了一枚碧玺”若兰斟酌回话:“后和丽顺仪起了几句争执。”
“呵~”卿贵妃忽而抿唇轻笑,像得了几分兴致:“她怎么也掺和起这淌浑水了?”
若兰皱眉摇头,只一五一十将大殿上的事复述了一次:“丽顺仪在殿上不依不饶一直暗示陆昭仪和沉殿下有私情,偏宁妃及时驾到护着沉殿下,丽顺仪不服气,当场质问宁妃,宁妃自然也就没给她什么脸面。”
“宁妃解释了几句恼了,骂丽顺仪蠢笨,便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没一会起身走了。”
“她倒是碰到了个刺头。”卿贵妃想象那场面忍不住失笑出声:“宁妃连皇后的脸面都不给,更何况是个顺仪。”
“皇上那儿怎么说?”
“皇上心思不定,只说此事容后再议,命人先将陆昭仪关入了慎刑司。”
卿贵妃眸光转了转,心情似乎好了些,抬了右手示意,若兰赶忙将一旁的燕窝粥搅了搅递过去。
她挑了一勺送入口中凝眉思索,拿着帕子擦拭嘴角:“你去给本宫好好查查这事,就凭丽顺仪凌贵人那两个蠢货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今日之事必然后面有人稳坐钓鱼台。”
在这后宫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能把手伸那么长的不过就那么几人好查得很。
卿贵妃沉吟片刻,忽想起大殿上嘉妃那张笑意盈盈的脸,瞳孔骤缩随即眼神渐冷:“特别是衍庆宫那位,你给本宫好好盯着,此事本宫觉得与她脱不了干系。”
说着抬手又送了一勺燕窝粥入喉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怕就是等今天把,借陆昭仪之手好将本宫扯下去,还真是……委屈她顾淑君了!”
想到应是被嘉妃暗算,她越想越气,胸口起伏,随手将燕窝碗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本宫精心准备这么久都被那个贱妇毁了,当个嘉妃还当不够,竟削尖脑袋想往上头来。呵!本宫偏要让她连这个嘉妃都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