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光渐渐亮了，雾气散开，菜市场的人逐渐变少，有些卖小菜的老婆婆已经开始收摊了。
许清瑛蹲在一边数钱：“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四十九块七毛。奶奶给了八块九毛钱的零票。今早一共卖了四十块八毛钱。”
“没剩多少菜了，咱们再等半个钟头就回家吃饭。”许清雁看了下手表，八点二十，再过一会菜市就没什么人了。
王大胖子挎着个篮子，悠闲地踱着步走过来，看到许家姐妹菜摊前空空的，大惊失色：“不是让你们两给我把菜留着的吗？怎么只剩这么几把了？”
“您没说留多少呀，您看，我家这老南瓜还剩两个，专门给您留的。您要的话，六毛一斤。”许清雁指了指竹篓里的长南瓜。
“呸！就你们这喂猪都不要的南瓜，还卖六毛，别人家都只卖三毛。我告诉你，今天我没买别家的菜，就指着你给我留着呢，耽误了我饭庄的生意，看你怎么赔。”王大胖子显然有些上火，指着许清雁说话，中气十足，嗓门大得不得了。
“王老板，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家的南瓜跟别人家的品种不一样。别人家那种磨盘大的南瓜是本地种，我家这种小南瓜是特意选的名优品种，肉质细腻紧实，口感更清甜，您买一个回去尝尝就知道了。”许清雁不疾不徐地说着，和气急败坏的王大胖子形成鲜明对比。
“你说是名优品种就是名优品种，啊？你们两是谁家的孩子，走，今天非得叫你们家大人给个说法不可。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王大胖子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倒霉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王老板别气了，我替我们家这两孩子给您赔不是了。孩子不懂事，您别跟她们计较了。这会儿菜市还热闹着呢，您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菜，赶紧买一些，别真误了事。”许爷爷见王大胖子伸手去拉两个孙女，连忙出面阻止。
“好哇，原来有大人在旁边，正好，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吧。你们家菜园子还有没有菜，赶紧现摘一些送去彩霞饭庄。”王大胖子见到有家长在一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王老板，送菜去饭庄可以，但是我们小塘村许家的菜，可是比别家都贵上一倍的，您听说过吧。”许清雁不相信王大胖子没见过许奶奶卖的菜，这么好的菜，他又不瞎。既然许奶奶没有给彩霞饭庄送过蔬菜，那说明许奶奶并不想卖给王大胖子，很可能就是价钱没谈妥。
“什么小塘村许家，我看你就是想坑人。菜比别家贵一倍，凭什么？抢钱呐。”王大胖子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女孩子是那个很难缠、不讲价的老太太的孙女，难怪菜都是一样的水灵、鲜嫩。他见是两个小姑娘在卖菜，原想占点便宜，低价购入的，谁知她们和之前那个死老太婆是一家！
“您要是嫌我家菜不好，就去别家买吧，反正今天的菜也卖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许清雁示意妹妹收摊。
王大胖子怎肯罢休，见有人在问许爷爷卖的鱼，把那客人一拉，说道：“嫂子，这可是小塘村的鱼，全是有污染的，吃了怕是要中毒的。”
“你说谁家的鱼有污染？！”许清雁急了眼，自己的菜是卖完了，爷爷的鱼还没卖完呢，被他这么一闹，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吃饭啊。
“你们刚才不是说自己是小塘村来的吗？谁不知道小塘村的鱼是污染鱼，吃了要害病的。”鱼摊前的顾客闻言纷纷散开，王大胖子一脸得意，叫你们几个农民跟我斗。
“小塘村的鱼不全是污染鱼，起码我家的不是。”许清雁有意争辩，却知道小塘村水污染名声在外，怎么说都不行。
她拎出一条鲤鱼，问隔壁摊上过来看热闹的小贩：“王大妈，您说句公道话，我们家这个鱼有怪味吗？”
王大妈提起鱼，仔细地闻了一下：“只有鱼腥味，没有水污染的那种怪臭味，你们村其他家的鱼是有股子煤油味的。”所以他们也根本不来霞光镇上卖鱼，大家都知根知底的，瞒不过去。许爷爷是仗着自己的鱼好，才过来摆摊的。
“您再看看，我家的鱼身上也没有那种黑色的污迹，鱼嘴里、鱼鳃下干干净净的，跟那些污染鱼完全不一样。”许清雁托着鱼让王大妈仔细瞧。
“来，丫头，鱼给我看一下。”乡下难得有热闹看，菜市这边起了争执，周围聚集的看客越来越多，有些老太太也示意许清雁把鱼给她们看一下。
“爷爷，您现宰一条鱼给各位乡亲们看看。咱家的鱼，肚子里也是白的，没有那种残留的污染物，比桃花溪镇大湖里养的鱼还好些。”许清雁灵机一动，让爷爷现场杀鱼。
许爷爷闻言，拿出一条鲫鱼，三两下就剖开，取出里面的内脏，在桶里摆了两下，递给旁边的围观群众。
“真是不错啊，比桃花溪镇青柳湖的也不差了，肚子里面干干净净的，一点黑膜都没有。闻起来连泥腥味都没有。”一位大叔拿着许爷爷递过去的鱼，说了一句大实话。
“郑馒头你别瞎说啊，青柳湖那边挨着桃花溪自然保护区，水质比小塘村好多了。小塘村的鱼怎么可能有那么好。”一位大婶显然不相信，也接过鱼去看。
结果，周围的围观群众大部分都承认许家的鱼，确实不差。有些已经开始在桶里挑选，让许爷爷过秤。
“看起来干净，味道不一定就是好的，你们别被这个小丫头给骗了！”王大胖子见自己没搅和成，反而让鱼摊子的人气变旺，不由恼羞成怒，大喊：“哎！你们这些傻子，买回去有问题不是糟蹋钱吗？”
“各位乡亲，我家就在小塘村后的土地庙附近，姓许，鱼买回去有问题就过来找我们。我们家经常在这里卖鱼、卖菜，不会欺骗大伙儿的！”许清瑛嗓门比他更大，连忙跟着解释了一句。
“你们等着被骗吧，不识好人心！”王大胖子见没人理他，大吼了一句。今儿他既没得着便宜，使坏也不成功，想着自家饭庄今天的菜还没买，只得满脸愤恨地走了。
第十七章
上午第二节课下后的课间操时间，许清雁、周娜、程橙三个慢悠悠地从教室晃出来。
“今天请你们两个吃饭，中午我们去外面的小餐馆搓一顿。”12月底的天气冷得很，穿成个大胖子的程橙夸张地搓着手，说话间嘴里冒着白气儿。
“什么好日子啊？”许清雁被教室外的冷空气冻得一哆嗦。重生前都在南方待了好几年了，家乡的这种寒冬已经不太适应。
“嘿嘿，今天是我15岁生日，明天就16岁了。”程橙的包子脸笑得满脸憨厚。
“啊？死丫头，不早说。搞得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周娜伸手轻轻打了程橙一下。
程橙闪了一下身，不好意思地说：“昨晚才说服我爸妈嘛，你们知道他们管我管得多严，说了很久他们才同意的。”
程橙的父母把独生女儿看得像个宝，女儿说要请同学吃饭，就担心是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程橙保证了又保证，求了又求，程老师看在女儿大了，最近懂事了一些，才勉强同意。
前段时间，程橙因了解到不必非得去美院才可以学绘画和设计，心情松动了很多，和父母间隐隐的对峙缓和了些，程老师自然是感觉到了。程妈妈说那不如请相好的同学来家吃饭，他却是知道学生们一般不愿意来老师家吃饭，会感到约束和拘谨，最终掏了钱给女儿，同意她出去请客过生日。
“问题是我还得现去借走读证。”许清雁头疼，青罗高中分为寄宿生和走读生，走读生凭走读证出入，许清雁这种寄宿生平时不能随意出入的。
“等会做完课间操，我让夏思思帮忙做一个请假条。”许清雁眼珠一转，想起一个人来。
夏思思就是无聊到在班级里卖辣条和方便面的人，因为经常需要进出校园进货，就掌握了一些自由出入校园的“技巧”。成年后高中班级群里聊起从前，她就得意洋洋地透露过自己会模仿多个老师的字迹，可以自己给自己造请假条。其中最熟练的是地理老师盛文俊的字迹，大概因为他最好说话，找他批的出入条多了以后，夏思思就模仿会了。
“做请假条？什么意思。”周娜这种跟外界有些疏离的人完全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