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当艾丽卡脱下那套阿拉伯行头,换上长裙的时候,这名女仆又回来了。她把艾丽卡换下的衣服拿走,又开始整理桌子腾出地方放另一个仆人送来的盆子,然后亲自给她递食物,在艾丽卡那少的可怜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款待,这是她简直手足无措。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所以她觉得最好还是默默地接受她的照料。
“我今天晚上能有幸看到公主殿下吗?”艾丽卡吃了她递过来的食物后问道。
“什么,小姐?”那女仆表示没听明白。
于是艾丽卡又用纯正的意大利语慢慢复述了一遍。
“您的发音很准确,小姐,”那女仆笑道,“但是陛下还没有结婚,所以也没有任何公主或者王子。”
“什么?”艾丽卡以阿拉伯式的腔调叫道,“那怎么说叫我来作家庭教师呐!”现在她真开始担心了,“难道我不是来作家庭教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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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9年,凯瑟琳公主出使的第二年。法兰西迎来了一个举世瞩目的日子,法兰西的王储和奥地利的公主联姻了。这意味着法国和奥地利的联盟进一步加强了。
但是小路易显然并不情愿走他父亲安排的道路,事实上,他认为此刻没有人比他更加痛苦了。他整天整天地躲在宫殿里,除了好朋友旁多瓦公爵外,其他人一概不见。
然而他每见公爵一面,他的痛苦就更加深一层。其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犯下了不赦之罪,他爱上了公爵——这等于自毁。不论是世俗、宗教教义以至弗兰克本人都不会接受。他的理智时时提醒这严酷的事实,但是感情却因这重重障碍越发的膨胀起来。
他白天借助娱乐麻痹自己,夜晚却在辗转反侧中煎熬自己的灵魂,幻想着公爵和自己深情相拥。然后他会突然惊醒,痛骂自己的无耻下流;同时因为看到公爵失去凯瑟琳而日渐憔悴,唯有他知道,凯瑟琳一定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里,他的负罪感一天天加重。直到身心不堪负担,终于一病不起。
这一病,吓坏了朝野上下乃至于奥地利女王玛利亚·特蕾西亚和未来的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纳特。双方书函不断,密切关注着王储的健康问题。
唯一感到高兴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吕贝卡。在此期间,她更进一步密切了和以阿徳莱徳亲王为首的主战派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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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这夜里可恶的鬼手,把我拖向更黑的深渊。凯瑟琳,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离开一年来竟然连一封书信也不愿意写来!”弗兰克在没有蜡烛的书房中呆呆坐着,近一年来,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门上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弗兰克意兴阑珊地说道。
进来的是安妮,她怯弱地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那神情可怜极了。
“什么事,安妮?”弗兰克道,“你是很少来找我的。”
“哦,老爷,”安妮一下子跪倒在他脚下,“老爷,我实在想不出办法了!我只有来找您了!”
“出什么事了?”弗兰克终于回过神来了。
“我的哥哥被抓起来了。”安妮哭道。
“你哥哥?是谁?他犯了什么罪?”
“老爷,您请相信我,我哥哥什么坏事也没有做。一年前他跟随凯瑟琳公主出使……”
“你说什么?”弗兰克跳起来了。
“他跟随大使团出使了?那他怎么又会被抓起来呢?”
“您听我说,”安妮道,“一年前我哥哥奉命加入大使团担任护卫的任务——这原本是个光荣的使命——可是他走后才一个月不到就从斯特拉斯堡写了信回来,说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他受伤了,但很快就会回来……”
“出了什么严重的事?”弗兰克几乎吼叫着说道。
“我、我不知道。他说他是悄悄给我写的信,所以不能详谈;等回来后在详细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那么后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老爷,问题就在这里。”安妮哭道,“我哥哥,可怜的科莱里根本没有回来,他被关起来了——这是我新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消息,他的邻居是监狱里的看守——有一次他喝醉了酒,不知不觉地炫耀说他们被勒令看守一个危险的犯人,就是科莱里。我哥哥被关在巴士地狱中,一个只有重刑犯才待的黑牢里。”
弗兰克默默无言地呆站着,脑子里却像暴风雨般纷乱,各种状况和线索在他的脑中纠缠不清,唯一的指向只有一个……但这个结果太可怕了!
他现在必须求证!
“不要哭!”他沉着嗓子道,“我们去见你的哥哥。”
第四十一章 密室禁囚
去见科莱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由于小路易的病危,他的命令无形中削弱了约束力。乔装成警察的弗兰克(有阿尔培的帮助,这一点也不困难)和安妮用两瓶上好的香槟酒和一袋金币买通了那个嗜酒贪杯的看守,混进了黑牢。
谁能想象生活在这种污臭潮湿的环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沿着黑暗的楼梯往下走,单单在这样的地方走过就已经使眼睛、鼻子和呼吸感到很难受。
安妮一边走一边哭,她单是想象一下自己敬爱的兄长所遭受的折磨,就觉得难以承受了。
科莱里受尽了那些被遗忘的囚徒在黑牢里所受的各种各样的痛苦。他最初很高傲——那是希望和自知无罪的一种自然的结果;然后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冤枉来——结果是使看守相信他开始神经错乱了;然后他开始恳求,还没有向上帝,而是向人恳求,甚至不是放他出去,而是能够把他从现在这个黑牢里调动到另外一间,以便使他发泄一下郁闷。他请求允许他散步,给他一些书。
但是什么也没有准许。狱卒都不被允许和他说话。
科莱里只好自己和自己说话,而看守就更有理由相信这是个神经错乱的危险人物了。
有脚步声传来。科莱里心想,那不是狱卒的声音,狱卒的脚步声他早就听熟了。这里传来的两个脚步声,一个比较沉稳又带点激动,另一个则轻一些,游移的步伐带着不安。
科莱里甚至都不存有这种希望,希望这脚步是冲着自己而来。
但是脚步在他的门前停住了。科莱里的心也一下子停住了。
然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哥哥,哥哥!您在这里吗?”
科莱里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强烈到他必须用手按住胸膛,以防它过于兴奋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来。
“安妮……?”他说话了。
“哥哥!”安妮叫道。
“别大声说话!”另一个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那是谁?是哪位先生?”科莱里道。
“哥哥,他是公爵,旁多瓦公爵,”安妮低低的声音掩不住感激和兴奋,“我求他来救你来啦!”
“哦,公爵大人!”
“安静,你们两个!”弗兰克道,他凑到门洞里往里看,“您是科莱里先生吗?您在哪儿,我看不到您。”
“但我看得到您,先生。”科莱里道,“我就站在您面前。您看到了吗?”
“是的,我看到了。”弗兰克道,“现在,先生,正如您妹妹而言,我当设法救您。但是,您必须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好的,先生。”
于是科莱里便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他的情绪是那样激动,以至于弗兰克不得不一再要他停下来,或者用问题帮他理清思路。
科莱里说得越多,弗兰克的脸色就越阴沉。科莱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心。
等到他说完的时候,弗兰克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一段长长的寂静之后。弗兰克轻轻问道:“这么说,公主当时就被绑架了?”
“是的,阁下。”
“王储殿下一直都没有接见你?”
“是的,阁下。”
又一阵长长的寂静。
“我明白了。”弗兰克道,“我请您耐心等待,相信三天之内就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