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例行公事问候了凯瑟琳,在早餐之前又回到自己的寝室。又殷勤地梳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感觉它不再那样平平淡淡了,他的容貌中蕴含着希望,面色里透着生气,眼睛望上去仿佛看到了丰收的源泉,而且从那源泉的光辉里借得了光辉。
同一时间,凯瑟琳也在镜前梳妆。
“夫人,您看上去大不一样了,比以前更美了。”安妮不无羡慕的赞叹道。这句话造成的后果是:凯瑟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自然而然想起了令她美丽的原因。
“啊,您怎么了?”安妮大惑不解。
“没什么,”凯瑟琳慌忙掩饰,“只是我坐得太久,觉得有些累了。”
“凯瑟琳——”窗外传来弗兰克的叫声。
凯瑟琳探出头,看到弗兰克备齐了鞍马,旁边还有王储小路易。于是她又探出些身体来,看上去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口。她答道:“什么事?”
岂料弗兰克大吃一惊。“把身子缩回去!”他叫道。接着他表现出男子汉果断的判断力和行动力,三步两步窜上了楼。
“你这小笨蛋!”他劈头骂道,“你不知道这样会掉下来吗?”
“哦,你太小心翼翼了,先生。”凯瑟琳笑道,觉得这种责骂带来了无限的幸福,“你不知道我是个爬树高手吗?”
“蠢材,难道你不知道你才生过病,前天又着了凉吗?”
凯瑟琳的脸又红了,小声嘀咕着:“那是谁害的呀!”
“啊,”弗兰克听到了,露出一副坏笑,“我听到有人在抱怨我,怎么,是我害的吗?”他凑到她耳边,“可我觉得挺暖和呀,要不要再试一次?”
凯瑟琳忍无可忍重重的捶了他一拳。弗兰克哈哈笑着捉住她的手,顺势吻了一下。
“来吧,”他说,“我们一起去郊游。凡诺蒙还有很多地方你没去过呐。”
弗兰克等一行人沿着静静流淌的依比河放马而行,看着眼前金灿灿的太阳从远方的山脉后升起,驱散了单薄的银白色的雾气。黄色的树叶上闪动着光芒。每棵灌木枝上几乎都有着晶亮的蜘蛛网。凯瑟琳放马走在弗兰克身边,小路易在稍后些的位置,大家都沉浸在清新的空气里,快活地谈论着自己的一些往事。
他们一转过弯就遇见了早起务农的农夫,他们站在路边脱下帽子行礼。
“真奇怪在你的领地里还有愿意给领主行礼的佃农。”走过一段路后,小路易道。
“他们不是我的佃农,他们是雇农。”弗兰克道,“凡诺蒙庄园是没有佃农的。”
“你的意思是,你是个没有佃农的领主吗?”
“正是,殿下。”
“真不可思议!”小路易道,“这些话如果被上议院的议员听到,又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你们在说什么?”凯瑟琳打断他们,“这有什么区别吗?”
“就是得罪平民还是得罪贵族的区别。”弗兰克微微一笑。凯瑟琳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以后你会知道的。”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说着话,弗兰克领着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秋天清朗的晨光已经毫不吝惜的照在山谷中,潺潺的流水声、鸟儿的啁啾叫声和一股平和之气,充斥着大地。
“我的老天……”凯瑟琳感叹了一句,竟说不出话来。
小路易也叹道:“真是太美了。我只有在西印度边界的地方才看见过这样的山谷,当时以为恐怕再也见不到这样美的地方,对上帝的独特眷顾颇有些不公呢。”
“来吧,朋友们,我们有的是时间来领略这美景;我们还会有机会领略一下这里的人情风味。”
正说着,远远的传来一阵歌声:
Ha!
Silvrenpennamiriel
Omenelaglarelenath!
Na–chaaeredpalan–diriel
Ogaladhremminennorath.
Fanuilos,lelinathon
Nefaear,sinefaearon!
歌声悠扬动人,在山风吹拂下若隐若现,听不太真切,却更增添了几分韵味。
“那是什么歌?”凯瑟琳轻轻问道。
“是吉普赛人的歌吗?”路易问道。
“不,”弗兰克道,“这是村民的献祭歌,感谢丰收女神的恩典。这里有几个村庄的村民是来自古希腊的遗民,今天正是他们一年一度庆祝丰收的节日庆典。”
“怎么,”路易道,“我们赶上好时间了?”
弗兰克笑道:“是啊,今天有盛大的化妆篝火晚会,到时候,来自各个村庄的男男女女会穿上节日的盛装——是古代希腊人那种充满东方韵味的长裙和长袍——带着面具围着篝火起舞。一方面庆祝丰收,另一方面也是寻找意中人表白爱意的好机会。”
“太不可思议了。”凯瑟琳听得惊奇极了。
“正因为如此,他们可不欢迎外乡人参加。”
“连你这领主也不行吗?”路易道。
弗兰克耸了耸肩表示遗憾。
“是吗。”路易不无可惜地说。
凯瑟琳也觉得有点失望。
弗兰克却笑了笑道:“但是,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领略一下这异国风情。”
三个人在小山谷左近游览了一番,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时近傍晚的时候,弗兰克就指使凯瑟琳和小路易化好妆,躲在小树林里等待时机。他们彼此看着一身怪异又独具魅力的装扮,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凯瑟琳甚至微微羞红了脸。
突然间响起了清澈的铃声。“这是祭奠开始的铃声,”弗兰克喊道,“快来吧,精彩的晚会就要开始了。”
于是他们跟着弗兰克沿着小径,迅速无声地向篝火营地走去。营地上已经聚集了男女老少近百人,都穿着希腊人节日的盛装——这种服装在当时法国人的眼中正是大胆和有伤风化的代名词——每个人都罩着面具,谁都认不出谁。于是凯瑟琳等人便放心大胆地融入到载歌载舞的人流中去了。悠扬古朴的歌声,独具魅力的语言、节奏鲜明的铃鼓和活跃有力的火焰,所构成的具有魔幻色彩的空气把凯瑟琳整个儿的包容进一种似真非真、似梦非梦的境界中。随着舞蹈的进行,凯瑟琳等人觉得自己也彻底融入到这种异教的狂欢中去了。
正围着篝火跳舞的村民们,发现装扮女神的女子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红发女郎。一副闪闪发亮的面具遮住了她的眼睛周围大多数的面部特征,她头上套着装饰着宝石的银网,闪烁着白色的光芒,映衬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她白色的外袍没有任何装饰,除了腰间一条银叶缀成的腰带。
“那究竟是谁?”众人纷纷猜测,“那个像精灵般的女子是谁?”
被抢了风头的漂亮姑娘们不甘示弱,于是团聚在她周围更卖力地扭动腰肢舞蹈起来,想跟她一较长短;而年轻冲动的小伙子们也围聚上来,缠着红发女郎悄悄请教她的芳名。
一个戴着黑天鹅绒面具的男子来到她的身边,他身材修长、纤细,头发是黑色的,即使戴着面具,仍掩不住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你这来自妖精国的小仙女,告诉我你的芳名。”
“既然是仙女,我怎么可以向凡人泄露自己的秘密。”红发女郎道。
“你可是来自雪花石膏的山洞,白银的山谷,受这黑夜里狂欢的诱惑,收起了你的翅膀;还是来自深海尽头,树林深处,一时好奇这人间的筵席,藏起了你的花冠。”
“这是一场梦幻,先生,不要追寻每一个迷梦的踪影。”
“那么,你只是个可人的幻影吗?”
“午夜就会消失。”
“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小姐。”那男子自信的笑道。
“你想用海格力思的力量去把握一缕空气吗?”红发女郎道,“还是以参孙的力量捕捉一个迷梦?”
“都不是,小姐。不管你是妖精也好,仙女也好,我是一定要再见到你的
“你不会见到我了,Erat,est,fuit(将来是,现在是,过去是)。”
“哈,一个会讲拉丁语的仙女。”那男子爽朗地笑道,“那么我就一定能找到你,Erat,est,fuit。”
此时,舞会已经进入高潮。在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声中,族长燃放起一阵令人目眩的烟火。之后,那红发女郎不见了。
弗兰克拉着凯瑟琳跑进了树林。他看上去有点不安:“那个戴黑面具男子是谁?你跟他讲了很多话,你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