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在修道院里掏鸟窝或是装鬼吓人吗?”
“你在冤枉我,我从没有吓过人,不过是有人喜欢捕风捉影再加上想象力作祟罢了。”
“好吧,夫人,我但愿你到巴黎的时候,不要给人这种‘捕风捉影再加上想象力作祟’的机会。”
“你说什么?”凯瑟琳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我的表述有问题还是你的听力有问题呢?”
“你的意思……我们要去巴黎吗?”
“是这意思,”公爵斜昵着她,“难道你不想去,那我去回绝。”弗兰克作势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凯瑟琳一把抓住他,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巴黎啊?”
“小王子路易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生日舞会。”
“舞会?”凯瑟琳的眼睛开始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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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凡尔赛宫中的小王子路易深重地叹了口气,“我的老天,父王还以为这是诸国时代吗?居然想出这招来给我选妃。”
“我觉得您真是幸运,殿下。”大臣摩莱尔道,“难得有这个机会让您自己挑选心仪的女子,这总比政治婚姻来的强些。”
“因为他本人就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难得圣上有一颗体恤的心。”摩莱尔笑道,“而且,这次参加的女子都是来自各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还有德国和俄国的公主。”
“哪一国的公主也不及我们法国的公主出色。”
“咦,难道殿下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吗”
“唉……”
“对方是一位法国公主吗?那更好了,试问,目前法兰西的各位闺秀哪一个能抗拒殿下的魅力。”
“唉……”小路易摇摇头。
“什么事情让您这么为难?”
“我所爱的是一个勇敢而美丽的女人,摩莱尔,”他道,“就像凯瑟琳·伊丽莎白公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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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正是七月里最炎热的日子,但是巴黎人的热情比起炎炎夏季的温度来毫不逊色。每个巴黎男子见面谈到的都是“那个幸运的路易”,每个女子谈到的都是“我的小路易”。
“我们的”“幸运的”小路易的舞会如期在星期六举行。时间是晚上十点。在凡尔赛宫的花园里,高大的树木轮廓清晰地衬托着缀满金色星星的天空。今天整天都像要下暴雨,天空上现在还浮荡着一层最后的薄雾。楼下的大厅里传出华尔兹舞和极乐舞的急速旋转的乐曲,华丽的锦缎窗帘被拉向两边,窗户里透出灿烂的灯光。花园里数十个仆人在哪儿忙得团团转准备晚会的点心,他们刚刚接到内侍大臣的命令,因为天气已经越来越明朗了,很可能过一会儿,那些巴黎社交界的名流们就会把决定自己名誉和地位的“战场”转移到草坪上。花园里挂满了彩色的灯笼,据说这些灯笼是来自中国和意大利的样式,席面上也布满了蜡烛和鲜花。
内侍大臣摩莱尔吩咐过仆人之后,又回到屋里去了,这时正巧来了很多宾客,吸引他们来的多半不是由于舞会举办者的地位崇高,而是由于今天出席宴会的佳丽都是各国难得一见的美人。
“您在找什么,梅里伯爵?”普罗旺斯侯爵走到他身后说道。
梅里正在东张西望,闻言吓了一跳。
“您又在找哪位美人吧?”
“我承认是的,”梅里道,“难道您不是在找那位德国公主吗?”
“在这场舞会上,有哪几个先生不想一睹她的风采。”普罗旺斯嘿嘿一笑:“据说那位公主美艳非凡,就是少了些高雅风格,毕竟也不过来自普鲁士罢了。”
“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先生,有些野性的美人岂不是更具魅力?”
正说话间,蓬巴杜夫人和阿徳莱徳亲王一起走了过来。
“诸位,”蓬巴杜夫人道,“出了一件你们谁都想不到的事。”
梅里和普罗旺斯交换了一个眼色。普罗旺斯道:“让我猜猜,夫人,难道那位德国来的费戈珍公主没来参加舞会吗?”
“哦,她当然来了。”蓬巴杜夫人撇了撇嘴:“即使她没有来,那也算不得什么新闻。”
阿徳莱徳脸上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先生们,”他说,“有一位你们谁都想不到的人物到场了。”
梅里正待说话,他身边的人群小小的起了一阵骚动。
“那是谁?”一个声音道,“是他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是他,决没错。半年前在圣保罗广场的时候我见过他。”
——旁多瓦公爵刚刚进来。他的上装简单朴素,剪裁风格显得简洁大方,他穿了一件纯白的背心,一条黑色的裤子衬托出修长有力的双腿。他的皮肤是浅麦色的,灯光下,一头漂亮的金发呈现出深棕色,更衬托出一双明亮清晰的蓝眼睛来。他的整体轮廓是这样清晰,神情是这样宁静泰然,紧抿的双唇现出一丝勉为其难的向上的弧度,却反而表示出一种轻蔑的神气。
“他身边的那位小姐是谁,我一定在哪里见过?”梅里问道。
“您真是健忘,”蓬巴杜夫人冷冷一笑,“她就是凯瑟琳公主呀,就是那个红头发、高额头从修道院一回来就嫁人的小姑娘呗!”
“真的是她,”梅里喃喃道,“难以置信,简直变了个模样。”
“怎么……”阿徳莱徳话还没说完,只见梅里将手中的酒杯往普罗旺斯手里一塞。
“请原谅。”他鞠了个躬,便匆匆向凯瑟琳走去。
此刻,威尔士亲王等和旁多瓦有交往的人士都纷纷走上前来和弗兰克打招呼,令弗兰克简直疲于应对,不知不觉把凯瑟琳留在一边。
“公主殿下。”梅里走上前来,向凯瑟琳鞠躬行礼。
“您好。“凯瑟琳礼貌的回礼,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她的疑惑——她并不认识梅里伯爵。
而她的疑惑,在梅里看来却是风情万种邀约。于是他更进一步道:“殿下能赏脸和我跳支舞吗?”
凯瑟琳微微一笑:“这是我的荣幸,但是先生,现在首先开舞的难道不应该是王子殿下吗?”她欠欠身,借着她父亲的召唤,仪态万方地离开了梅里伯爵,款款走到自己丈夫身边。
这时,梅里伯爵觉得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臂。他转过来,原来是普洛旺斯侯爵。
“开局不利呀,伯爵,真替你伤心。”普罗旺斯说道。说话间他瞧见又有几个男子的邀约被回绝了。
“这是我的事,不必劳您驾过问。”梅里叹道,“光听她的声音就让我感到头晕目眩,哪有时间感到伤心;即便是伤心也总比不理不睬强。”
典礼官的礼杖在地上敲了两下,他叫道:“王子殿下到。”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恭候小路易的出现。他穿着缀满金箔的网状礼服,在舞会灯光的照耀下全身闪闪发光,服装的光彩使这位青年王子更加神采飞扬。
他庄重而不失亲切地从人群中走过,边走边向两边的人们点头致意,直到正中央,然后他看到了弗兰克和凯瑟琳。
他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张开手臂用力拥抱了一下旁多瓦公爵,笑道:“您千里迢迢从马赛来到巴黎参加我的小小宴会,真令我感到高兴。”
“能受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殿下。”
小路易热切的眼光投注到凯瑟琳身上,凯瑟琳屈膝行礼,并伸出右手。小路易轻而紧地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热情的一吻道:“再次见到您令我感到十分愉快,希望您能在我的舞会上尽兴。”
“感谢殿下的热情款待。”凯瑟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道。
“我诚挚地邀请您跳第一支舞,可以吗?”
凯瑟琳瞄了眼弗兰克,见他不吱声,便道:“乐意之至。”
于是小路易挽着她的手走到场中央,乐队响起了华尔兹舞曲。两人开始跳舞的时候,大厅里响起一片啧啧赞叹之声。这些善长起哄和传播小道消息的人,当然没有把旁多瓦公爵的不悦表情漏过眼底——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是,巴黎人难道不是揣测人心的专家吗?对于舞会中的尔虞我诈,恐怕只有从小自修道院长大的凯瑟琳公主才浑然不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