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居然能让海盗为她效力。”
“她还说什么了?”
“和查尔斯爵士有关的话。”
波伯士沉吟了一会儿,又问:“有谁认出她吗?”
多鲁士微微一笑:“没有,殿下,凯瑟琳公主打扮成了男人的模样。”
“好极了。”波伯士冷酷一笑,“那么,不必把他们送上法庭了,直接送他们下地狱去吧。”
第十七章 营救
星期三是处决犯人的日子,也是一年一度狂欢节来临的日子。
犯人在前一天傍晚从丹普尔监狱移禁到圣保罗广场口的圣玛利亚小教堂,就在那里过夜,每一名犯人有两名教士做伴——除了两个特殊的犯人被单独拘禁在一个小房间里——他们关在一间有铁栅门的礼拜厅里,门前有两个轮流换班的哨兵。教堂门口,每边都有一列双排的马枪兵,从门口直排到断头台前,并在断头台四周围成一个圆圈,留出一条大约十尺宽的小径,在断头机周围,则留下一片将近一百尺的空地。其余一切地方都被男男女女的头填满了。巴布诺街和利彼得街拐角建筑的阳台上挤得满满的。
可是,虽然这一幕庄严的情景似乎应该令人肃静无声,但人群里反而浮起一片很大的喧闹声——一片笑闹和欢呼组成的喧闹声,在他们眼里,处决犯人不过是狂欢节的开幕典礼。而且,今天要处决的犯人中,有一个被广为传颂的传奇人物,一名真正的海盗,他的名字叫做海戈。群情可以用激昂来形容。
从窗洞里望到街道上的景色,凯瑟琳觉得自己的脚颤抖不已,脸白的像衣服里面的衬衫;海戈却无动于衷。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凯瑟琳喃喃道,“怎么不经过审判就要把我们送上断头台呢。”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有个犯人被拖上了断头台,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咬,怎么喊,已经按着他跪了下来。刽子手已在他的旁边站定步位。
凯瑟琳在窗边浑身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不已。她看着刽子手举起长锤(这个犯人受的是锤刑),随着一下混浊的声音,人群一阵骚动。
“啊——”凯瑟琳捂着脸大叫一声,当即昏倒。海戈一把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脸颊。
当她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小群苦行僧迈着缓缓而沉重的步伐已经走到门前。
“不,不,”凯瑟琳紧紧抓住海戈的衣襟,“上帝呀,帮帮我,救救我,我是凯瑟琳公主,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威尔士亲王,我要见国王。”
那群苦行僧闻言,面露诧异之色,禁不住面面相觑。
“我是公主,我不是犯人,这些人——波伯士——企图谋杀我!”
领头的苦修士露出惊疑的神色,仔细打量凯瑟琳。
“这是个疯子,”一个声音从门边传来,“这是个危险的革命党人,不要太靠近他,更不要和他说话。”
凯瑟琳和海戈抬眼向门前望去,只见多鲁士带着阴险的笑容站在门边,他的嘴巴半开着,露出雪白的,又细又尖的,像狼一样的牙齿。
苦修士露出了然于心的神情,垂下眼睑,兜帽里显出的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
“这是阴谋,这是谋杀!”凯瑟琳呜咽着,力气仿佛已经从身上被一点点抽走了,剩下的是无可奈何的垂死挣扎。
多鲁士病态地欣赏着她最后的反抗,此刻这个专职刺客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海戈的身上。海戈不动如山,扶着凯瑟琳,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教堂。
当他们出现在门口时,人群突然像魔术般凝固了,每个人都屏息静气、争先恐后想一睹海戈的风采。苦修士想把海戈跟凯瑟琳分开,海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吓的他们退了回去。最后由士兵干预,把两人扯开了,凯瑟琳几乎已经站不住脚了。
士兵把海戈拉上断头台,人群突然间又恢复了活力。
“看那!”他们嚷道,“他就是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海盗呀!”
“我听说,国王听见他的名字半夜不敢起来尿尿呀!”
海戈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贵族老爷们听见我们就两腿肚打颤,”他叫道,“他们靠穷人的钱发财,却把我们穷人当牛当马一样使唤,高兴打就打,高兴骂就骂,我他妈就是要吓破他们的胆!叫他们尿在床上喊妈妈!”
他的英勇气概赢得一片喝采,叫在场的官员吓得手足无措。
“住嘴!住嘴!”行刑官嚷道。
“怎么,没胆子让我说几句话吗?”海戈道,“贵族老爷都他妈是孬种,连公开审判我的胆量都没有!”
人群有一阵骚动,上万人异口同声喊道:“审判!审判!审判!——”
“快行刑!”多鲁士恨得牙痒痒!
“但是,大法官还没有签字!”
“快!这是波伯士王子的命令!两个一起处死!”
“释放他们,他们是英雄!”人群中突然冒出几条豪爽的声音。凯瑟琳听得耳熟,没错,那是海盗卡布的声音。凯瑟琳立刻精神一振。
人群在这几个海盗的搅和下,激动起来,仿佛狂欢节已经提前来到,他们煽动起了群众的不满情绪,充分利用了爱激动又好走极端的法国人的国民性,把现场闹了个天翻地覆。
多鲁士威胁行刑官立刻处决凯瑟琳和海戈,但是有几个海盗已经跳上了断头台,砍伤了刽子手。行刑官吓得扭头逃跑,多鲁士寡不敌众,暂时只好保命要紧。
广场上发生暴乱的消息传入凡尔赛宫。惊动了波伯士和正在试衣间试衣的国王以及正等候召见的弗兰克。
“怎么回事?!”国王恼火地挥动着新做的击剑外套叫道。
鼻青脸肿的行刑官禀报道:“陛下,我们正在处决一名恶名昭彰的罪犯,他的同党在人群中煽动敌对情绪,趁机抢救犯人。目前警卫队正在现场维持秩序,但是人数太少了,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人!”
“臣惶恐,是海盗海戈和他的同伙,陛下。”
“海戈?”国王愣了一下,“哪个海戈?”
“还会是哪一个,父王!”波伯士抢前一步道,“那家伙显然又想对您不利!”
“绞死他!”老路易咬牙切齿道。
“让我去,我带我的卫队去,抓住他立刻绞死他!”
“让旁多瓦公爵去!”国王沉吟了会儿道,“给他找点儿事情做,免得他天天找我来要人。”他转身命令道,“叫旁多瓦公爵来见我。”
弗兰克急匆匆走进起居室。
“陛下?”
“我有个任务交给你去完成,亲爱的公爵,带上我的卫队到圣保罗广场去平息一场叛乱,”国王拍拍他的肩膀,“这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但是……”
“我不想听‘但是’,公爵,我命令你立刻就去!”
弗兰克见无法推辞,只得一鞠躬,退了出去,立刻率领国王卫队赶赴圣保罗广场。
波伯士见弗兰克匆匆退出起居室,便道:“父王,本着我对您的关心,我请求您让我协助旁多瓦公爵去擒拿那个曾经意图谋杀您的凶手,我要亲手绞死他。”
“我的好儿子,但是,形式太危险会危及你的人身安全。”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请让我去吧。”
“好吧。”最后,国王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再三嘱咐波伯士不要逞能,一定要顾及自身的安危。
波伯士则心怀鬼胎,唯唯称是,迫不及待地退出皇宫,找齐手下奔赴圣保罗广场。
当弗兰克到达圣保罗广场的时候,民众已经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欢情绪,一边是海盗和兵士纠缠不清,一边是巴黎市民又叫又笑乱扔西红柿和臭鸡蛋,都分不清扔的是海盗还是士兵。
弗兰克一声令下,国王卫队的士兵里一圈外一圈站好位置,一起开枪示警。这些老百姓原本并不害怕行刑队零零碎碎的枪声,但是,面对数百支马枪同时鸣枪的巨响,那些狂热的脑神经一瞬间冷却了下来。等到弄清楚他们已经被围困起来了,想到等待他们的无疑是冷酷的审讯和冰冷的铁窗时。他们一个个尖叫着四散奔逃。
在他们安静的一瞬间,弗兰克已经看到了断头台上的情景。令他揪心的不是那个满脸刀疤,大力挥舞着行刑铁锤,阻挠兵士进攻的彪形大汉,而是在海盗“劫持”下,被簇拥而行的另一个小个子,那一头独特的、略显红色的金棕色头发和那样眼熟的体态,无疑就是自己发疯般寻找的凯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