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谭家祖宗听到他的心声,附体帮助他考试来了,否则依照他平日的思路,四道题起码有三道题是不会的,这次不仅破题不说,还给做对了,不是祖宗显灵是什么,谭振兴双手合十,“多谢祖宗保佑,不肖子孙谭振兴感激涕零。”
谭盛礼:“……”
“那四道题答案是什么?”
谭振兴张嘴给说了,谭盛礼问谭振学,“你和振兴的答案相同?”
谭振学摇头,“不同,差不了多少。”
谭盛礼:“……”明算不像经义,意思相近就行,明算的答案差不多就是差很多,他看向沉浸在喜悦里而脸颊潮红的谭振兴,“你诗文的几道题写了几首诗?策论几篇文章?”
比起明算答案有误,谭盛礼更担心他又犯浑,诗文和策论乱来,哪晓得谭振兴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父亲莫不是说笑呢,题目写着答题要求,我要是乱来考卷岂不就作废了?”他每题写了一首诗,策论按照要求只写了一篇文章,他又不傻,咋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岔子呢。
谭盛礼:“……”懒得提国子监冬试的事儿,嘱咐他们先回屋洗漱,有什么话明早再说。
谭振兴:“父亲,我太兴奋了,回屋睡不着,要不我挨着你睡吧。”他要读他的文章和诗词给谭盛礼听,让谭盛礼估算他到底能不能考上进士,若是回屋,心里总觉得没底。
不待谭盛礼回答,他已经想当而然的回屋洗漱然后准备来这屋睡觉了。
谭盛礼:“……”
顾及会试刚过,到底没有拒绝谭振兴,只是谭振兴默读文章是诗词时,他没有点评,等到隔天,他去书铺买了很多文章回来,让谭振兴他们自己看,看完后自己估算在会试中的位置,这可让谭振兴不乐意了,倒不是嫌麻烦,而是谭盛礼买的文章乃鲁州和江南名门世家子弟的文章,从几岁到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都有,看得他对比自己以前的文章诗词,认为这次铁定无望了。
纳闷谭盛礼为什么会试前不拿出来,也让他心里有个底啊,亏他走出考场碰到杨严谨还拍着胸脯说自己考得不错来着,原来是错觉,以江南和鲁州两地的情况来看,他要想考上进士太难了,便是谭振学他都怀疑没有机会,不禁仔细研究他们的文章,慢慢的,他察觉到不对劲,这些文章太精妙绝伦了,不像几岁孩子能写出来的。
传言不可信啊。
第122章
他拿着鲁州和江南两地读书人的文章向谭盛礼请教,“父亲,这文章有问题啊。”
从县试到会试,谭振兴自认还算读过些文章,文章体现的是读书人的真知灼见,孩童天真烂漫,阅历不足,文章多稚嫩,可他看的这几篇文章,用词严谨,辞藻华丽,个别词句根本不像几岁孩童能懂的,他圈出某些意境深远的句子,读给谭盛礼听,“父亲,神通也不过如此罢……”
他承认世上有神童,可目前来看,神童有点多,多得有点假,他怀疑这些文章是读书人近几年写的,哪怕故弄玄虚藏了写文时的年岁,谭振兴怀疑是假的。
谭盛礼瞥了眼他圈出的文章,没有做评价,只让他再看。
“再看?”谭振兴心想自己说错了?
抱着文章回去,让谭振学和谭生隐帮忙看看,其实两人也发现文章和诗词有问题,不是时间早晚,而是这些文章经过修饰点缀后虽然流畅,差了点底蕴,这种底蕴是读书人的多年积累,饱含读书人的品行,修养,以及风格,单看两篇文章没什么感觉,看多后就觉得差了这种底蕴。
像谭盛礼,写文章没有明显的偏好,但行文间彰显着他博爱宽厚的美德,任何篇文章里都藏着仁德二字,他看江南和鲁州两地读书人的文章完全没这种感觉。
怪得很。
谭振兴也纳闷,“莫不是他们学的杂?”
谭振学摇头,“学的杂不如学的精,细看历年会试状元榜眼探花的文章,无不是不同类型文章的翘楚,两地文风鼎盛,必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是了,会试四场考试考题不算杂,与其分心学其他,不如把自己擅长的功课做到极致好,谭振兴皱眉,“那又是为何呢?”
“不清楚,明日去码头扛麻袋问问吧。”
会试结束,京里歌舞升平,码头偶有乘船归家的读书人,谭振学会上前聊两句,但读书人多讳莫如深,不肯多聊,最后还是从乞讨者嘴里听来的。
“你问他们作甚,江南读书人地位高,他若和你说实话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别看我整天蹲在路边乞讨,小道消息我知道得不少。”
江南到京城有水路,很多读书人都是坐船来京的,刚下船乞丐们就会扑过去行乞,有意无意听了不少事。
也是熟人才和谭振学说,“江南书香世家的子弟进京时身边都跟着书童杂工,和我们想的书童杂工不同,人家的书童杂工乃家世清白的读书人,跟在他们身边是为学习……”乞丐说起江南名门世家子弟身边的书童杂工就格外来精神,有的人家穷,又想读书,为了谋个出路,给读书人做书童杂工是最好的,读书人的书他们随便看,笔墨纸砚随便用,如果碰到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自己中个进士不是问题。
前几年江南不是没有书童高中的例子。
要不怎么说江南读书人地位高呢,身边的书童都能中进士,其才学可想而知,乞丐道,“江南读书人的眼光高,想给他们做书童难上加难,你们说的那些文章就是由书童负责修饰的。”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江南读书人傲慢,两人凑堆就爱聊其他读书人的事,谁谁谁收了个有天赋的书童,谁谁谁的书童这次要下场考试,事情多得很,乞丐想不听到都难,他问谭振学,“振学公子可要收书童?”
谭振学没想到文章背后还有这些原因,难怪一个人的文章差异很大,许是换了书童的缘故,至于他自己,谭振学笑着道,“我就不收书童了。”
与其说是书童,不如说是学生,顾及不想在及第前收学生,因此收他们做了书童。
谭振学把打听到的事情和谭振兴说,谭振兴瞠目,“自己的文章托别人雕琢,不是偷懒吗?再者,书童也没那个能耐吧。”在谭振兴眼里,帮人修饰文章是老师做的事儿,书童哪儿有这个能耐啊,他想起在绵州时,绵州书院外台阶上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书童,不像能做那种事的人啊。
“江南的风俗还是奇怪。”
再看他们的文章,谭振兴索然无味,哪怕再好,不是自己的有什么意思,而且文会上他们拿这些文章出来会友不是侮辱人吗,若是不想参加就不去,去了又看不起人,谭振兴觉得江南读书人不过如此。
因为这件事,江南读书人的形象在谭振兴眼里顿时矮了不少。
这天,他从货船上扛着麻袋上岸,碰到蒋举人他们,旁边还站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郎,蒋举人热络的唤他为文星公子,谭振兴不认识,和蒋举人打了声招呼后就要走人,哪晓得蒋举人拦着不让,“大公子,会试刚过,你们不歇息两天吗?”
谭家人搬出大学楼里后,他总觉得风气不太好,还是喜欢谭家人在的日子,尤其是会试结束后的这几日,楼里读书人觉得寒窗苦读熬过头了,整天寻欢作乐到半夜才消停,他记得绵州乡试后,读书人不曾放松,而是愈发紧迫的读书,平安街就是后来慢慢兴盛的。
会试后的情形和他想的不同,此时看谭振兴扛着麻袋,汗流浃背,浮躁的心莫名踏实下来。
“歇息好几天了。”
会试后他读了很多文章,说实话,刚开始读着好,到后边也就那样。
蒋举人满脸带笑,转身瞄了眼轻摇着折扇的公子,介绍给谭振兴认识,那人笑着拱手见礼,谭振兴颔首,不愿和他们多说,耽误下去他挣的钱就会少,故而道,“在下还有事做,就不打扰你们雅兴了。”
几人来码头,身上没有行李,想来不是乘船的,约莫来欣赏江上风光的,谭振兴低着头,走得很快,蒋举人伸手拉住他,“大公子,文星公子是江南世家公子,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文星公子是今年会试的热门人选,据说每场考试都是他最先交卷,最后场考试打瞌睡给忘记了,让谭盛礼抢了先,蒋举人拉着谭振兴去旁边小声说了这事,“文星公子学问高深,你若和他多多走动,对你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