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榆桑,老是发呆,且可以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那时候的秦炽锋总喜欢逗她,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清醒过来的榆桑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之前在做的事,对秦炽锋的逗弄不做任何回应,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她发呆的这件事。过去的她做出的最多的回应就是若无其事,而秦炽锋拿那样的榆桑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难过的还是她自己。
如今的榆桑肯给予秦炽锋不仅仅是冷漠甚至是激烈抗拒的回应,而是渐渐缓和的表情和不那么明显的拒绝,这种变化让秦炽锋在失落之余还有点窃喜。
于是,路过的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花坛前的长椅上,清秀婉约的女孩安静婉约地坐在那儿,旁边的男人露出浅浅的微笑,目光专注认真,眼里迸发的光彩耀伤了旁观者的眼,多么具有杀伤力的迷人微笑,多么腼腆害羞的青涩小伙子,多么纯洁美好的感情,多么令人艳羡的一对。
往来掠过的风发出轻轻的呜咽声,缓缓飞过的鸟儿的低喃细语,仿若在为他们送上最美好的祝愿,愿他们和和美美,甜蜜幸福,并将这份祝福送去更广阔的天地,给他们带来更广泛的见证,传达给八方四海更多的人,为他们献上更丰厚富饶的祝愿。
“榆桑,我有点饿了,吃饭去。”秦炽锋先站起来,他考虑到榆桑可能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想带她吃点好的,却偏偏说成是自己肚子饿了。
“好。”榆桑哪里不知道秦炽锋的心意,这个男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公然喊饿,这么大费周章的好意她想拒绝都说不出口。
所以即便榆桑没有多大的食欲,也不忍拂了秦炽锋的美意,拒绝他挖空心思的推荐,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让他如罕见的孩童般明媚的笑容蒙上阴霾,所以她听任他的一切安排。
记忆有的时候很奇怪,它存在的时间可以很短,短的记忆几乎在转身的瞬间就永远消逝,也可以很长,长的记忆足够跨越历史洪流,存留千秋万代;可以很脆弱,脆弱得如同蜉蝣短暂不可察的生命,稍不留意便再也无从寻觅,也可以很顽固,顽固得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树,根深蒂固,即便是当事人已经逝去,仍然可以植根于另一个经历者的脑海深处,开花结果,绵延不息;可以很美好,这份美好足够支撑身受磨难的人继续前行,到达目的地,实现目标,也可以很残忍,这种残忍令人不得不想起曾经的经历,像一个逃脱不开的梦魇,唤起人们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痛苦,凌迟着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
疏远
萧瑟的秋是凉薄的,它确确实实地存在过,那满地干黄的落叶,满目赤条的树枝,满怀微凉的风,都足以证明其来过。可说它是凉薄的,却也恰恰是因为如此,它裹挟着自身特有的凉意,悄悄地来到尘世,来到不曾设防的人们身边,不被察觉,却已然将夏驱赶开去,占据了季节的轮回,成了新的自然之主,然而不等被适应接受,它就如来时一般,默默地消失了,无影无踪。它将所有或怨憎或感激尽数留给“冬”,仿若一个无私的奉献者,只是付出不求回报,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过渡者,又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调皮小孩,捣蛋玩笑之后匆忙逃离,不敢承担应负的责任。你的身边会不会有这样的“秋”,它来了,带给你不可磨灭的影响,却又在不经意间溜走,无迹可寻。
秋天是短暂的,对寻常人来说也许是,但对榆桑来说,肯定不是。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截断了赖以生存的线索目标,每分每秒对于她都漫长无比,她被困在时间的虚妄世界中,挣脱不得,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秦炽锋守着如斯模样的榆桑,度过秋的季节,迎来了冬季。
如这么些日子以来一贯保持的程序习惯,秦炽锋领着“乖巧听话”的榆桑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做饭后的散步。此时的天气没有了怡人的凉意,反而带着股刺人的冷意,风吹在脸上不是那么舒服惬意。路上也不再如前些日子一般喧嚣热闹,大家都有点行色匆匆的样子。的确,在这样的冷风吹拂下,大部分人都没了闲情逸致来优哉游哉地散步,毕竟寒风刮在脸上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秦炽锋和榆桑显然不是大多数的人中的一员,尽管天气再怎么恶劣,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致,一条道路他们走了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不厌其烦。
而他们之间的对话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几句,剩下的也就只有沉默。
“秦叔叔,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以千篇一律的问题为开端。
“没事,正好路过你的学校,顺道儿过来看看你。”秦炽烽轻描淡写地将真实的目的和那份特意掩藏起来。
“哦,谢谢。爷爷身体还好吗?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说有点感冒了,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华爷爷也要注意身体,最近天气转凉了,我让他多添件衣服,不知道有没有听我的话。”榆桑首先关心的是秦老爷子和华伯。
“我最近没回老宅,不太了解。”秦炽烽的回答也没什么新意。
“哦,没关系,我明天打电话问问。秦叔叔,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我就不耽误你了。”榆桑每次都是说到这里,就觉得无话可说了,急着赶秦炽锋离开,好像很不喜欢他在旁边似的。
“我没事要忙,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你问了所有人,怎么就不问问我好不好?”秦炽烽每次都对榆桑明显的逐客之意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只顾逗弄她,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对不起,我以为你觉得我问题太多,嫌我烦。好吧,秦叔叔,你最近过得好吗?”榆桑自己觉得秦炽锋简单的回话是因为对她感到不耐烦,加上实在无话可说,所以才想到让他离开可能会好一点。
“我不好,很不好。还有,我有没有让你别叫我叔叔,啊?”
此刻的秦炽烽,表情有些狰狞,说话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状似癫狂,有故作姿态的嫌疑,但是主要目的是为了让榆桑不要一直用“叔叔”来称呼他。
榆桑选择沉默来应对。
“我觉得你叫叔叔把我叫老了。”榆桑的静默让秦炽烽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太对,他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说话的语气,恢复刚开始那般随意自在的样子。
对此,榆桑依然不置可否。
今天榆桑的长发是披散下来的,与之前一成不变的马尾造型截然不同,在晨光中多了些许的妩媚,增添了她动人心弦的魅力,如斯模样的榆桑是秦炽烽从未见过的。清风拂过那柔软顺滑的发丝,有几缕掠过秦炽锋的脸颊,这种一闪而过的微痒惹得秦炽烽想要轻轻抚摸它们,他是这样想着的,他也这样实践了,但没有成功,因为榆桑在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霎那,闪躲后退。
“对不起,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上课了,外面挺冷的,您也早点回去。再见,秦叔叔。”
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离他一步之遥地站着,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秦炽烽眼里的榆桑就是这么一副戒备的模样,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分明刚才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的接近,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这样。
而榆桑对他的称呼一成不变,还是这句他最讨厌的“叔叔”。
“再见。”秦炽烽自知除了这句道别,他已不被允许说任何其他的话,因为听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榆桑想不到会在教室里遇见他,这个很长时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人,她以为他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胡杨。
“早上好,榆桑。”胡杨一上来就自来熟对跟榆桑打招呼,好像他们天天见面,而不是已经两个月没有碰面过。
榆桑对突然冒出来,自作主张地坐在她身边的胡杨选择视而不见,不论他说什么也当听不见,当然不会回应他的问好。
“我跟你讲个笑话吧。”胡杨也不气馁,继续说他想说的话。
“我们宿舍有个舍友,他叫郝笑。这个名字是不是很有趣?”
榆桑没有任何表示。
“我跟你说,他有一次头上莫名其妙被高跟鞋砸了一个血窟窿,你说他倒霉不倒霉,我觉得他特别倒霉。”胡杨说着宿舍舍友的糗事,希望能博美人一笑,但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