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她和外婆的情谊看得那样重,可她终究辜负了外婆的一番心意。”榆桑在遗憾红颜薄命的同时,也感叹友谊的弥足珍贵。
“是啊,好大的一番心意。”秦炽烽的话里有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只不过不知道是对谁,而他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解释他的这句指向不明的话,不理会榆桑的困惑的神情,由着她胡思乱想,而他则一本正经地重入回忆之中。
“她们认识你外公和我父亲,差不多是在同一个时间点,只不过谁在前谁在后就不得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外婆先认识的应该是你的外公,据说他们是一见钟情。你外婆和我的母亲是好姐妹,你外公和我的父亲也是关系很要好的兄弟,他们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你外婆爽朗明快,就像三月里开得正旺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跟沉默寡言的母亲站在一块儿,高下立现。两个大男孩的注意力立马被你外婆吸引,母亲沦为陪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母亲的叙述中,透露出的不止零星半点的落寞感,毕竟是正当花季的年龄,母亲也许也是情窦初开了。就这样,原本稍显冷清的二人行变成了热热闹闹的四人集会,你的外公外婆出双入对,相亲相爱,剩下的两个就只能够彼此照顾,互相安慰。”
故事说到这里,榆桑几乎断定了他们将会开始一段狗血的四角恋情,上演爱而不得,暗自神伤的戏码。不料剧情的发展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给原本相对稳定和谐的关系画上了一个句点。
秦炽烽口中的往事还在持续向前推进。
“有一天,我父亲把他的女朋友介绍给三人认识。从那以后,他就用女朋友做挡箭牌,不再参加四人聚会。除了那一面,他们再没见过那个父亲宣称的女朋友,至少母亲说她一次都没有见过。失去了同病相怜的人,慢慢地,母亲开始找各种理由拒绝你外婆的邀请,尽量避免掺和他们俩的约会,做明晃晃的电灯泡,学会一个人独来独往。虽然来往交流少了,但他们的友谊还是依然如故。我母亲做了你外婆的伴娘,我父亲做了你外公的伴郎,而你的母亲做了我母亲的干女儿,我父亲无条件支持你的外公和他的家族对抗,为无处可去的你外婆和我母亲提供庇护之所,接受你外婆的临终嘱托,照顾我母亲,抚养你母亲。”秦炽烽说到这儿,转过头来温柔地注视了一眼榆桑,似乎是特意为她留下消化的时间间隔,停顿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外公外婆应该知道秦爷爷在躲着他们,外公和秦爷爷那么多年的兄弟,多多少少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意。而外婆对秦爷爷那份喜欢的她心意怎么可能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呢?秦爷爷的谎话,外公外婆对此装作不知,就是为了不让彼此尴尬,分开在那种情况下是最保险的措施,可以让大家更好地冷静下来,不至于把事情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榆桑推测当年的事实真相。
“心意可以被所喜欢的人感受到吗?”秦炽烽偏离了榆桑话题的中心,注意力集中到了不那么关键的地方,弄得榆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该怎样应对。
“也许吧。”犹豫再三,她只能给出一个比较确定的答案。
“也许,呵。”秦炽烽放慢了语速,拖长了腔调重复了榆桑那两个字的回答,而后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极轻。
“后面的故事就顺理成章了,只不过有些庸俗罢了。一个相思成疾,酗酒度日,一时糊涂,一个情根深种,情思暗长,不能自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夕露水姻缘过后,一个懊悔不已,一个羞愧难当,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母亲确定了身体的异样之后,提出离开秦家,而那个男人没有反对。十二年后,母亲去世,我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亲身父亲。这是我母亲的故事,母亲的名字叫做木兰。”秦炽烽的声音戛然而止,留给榆桑的是无尽的想象空间。
从秦炽烽对秦达的称呼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父亲心中怨念颇深,榆桑也终于明了他们父子间的隔阂因何而来。可真要论及是非过错,又有谁有足够的分量被定为罪魁祸首呢?秦炽烽的母亲掩藏心意,心怀愧疚而活,为报情谊而死;外婆觉察好友心意,想要成其好事,未料事与愿违;秦爷爷坚守本心,想要做到心无旁骛,不料辜负佳人,歉疚一生。他们都是挣扎求生的蜉蝣,全了心之所愿,却总在不自觉中伤害了他人。
短短的几句话,暗含的是多少的辛酸苦痛,无奈纠葛,那个皎皎若兰花的女子来这世上走一遭,所求的不过是无愧于心。
有些时候一个人的目的性表现地越是明确,往往越有可能是别有所图。秦炽烽带榆桑来到母亲的墓前,看似单纯是为了祭拜木兰而来,实际是另有打算。而榆桑就是他的打算,是他想要谋算的东西,这个计划的策划者是秦炽烽,秦爷爷则沦为了他的帮凶,华伯自然是知情者,整个“阴谋”就瞒着榆桑一个人。成功地将她蒙在鼓里,是此次事件的关键性的一环,其目的当然是为了保证成功的几率。
今日的天气不能说是不好,阳光普照大地,是冬季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可是身处墓地这么一个人迹罕至,人气稀薄的地方,明媚的阳光带来的暖意并不足以驱散寒意,凉气还是不间断地侵袭着身体。
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只是轻微的那么一下,还是被秦炽烽察觉了,于是他的衣服再一次名正言顺地转移到了榆桑的身上,手移开的时候特意用了些许的压力,算是转达他不接受拒绝的决心。
“母亲,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我一直以来都想对你说的事。”没有给榆桑足够的反应时间,秦炽烽便自顾自地开口对着墓碑做了准备倾诉的开端。
榆桑没能听见秦炽烽接下来的话,因为他根本就没说话,他用实际行动来说明了他要说的那件事。而那种实际行动占用了他用来说话的嘴,也彻底震撼了榆桑,足以使她呆若木鸡。
没错,秦炽烽吻了榆桑,而且是袭吻。
这一次的吻不比上一次,只是浅尝辄止,短暂地轻轻地触碰。
这一回,秦炽烽不再满足于唇与唇的单纯触碰,他的野心更大,目标更明确,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当他转过身来面向榆桑,对着她的嘴唇发起攻击的时候,起初的攻势还是相当迅速猛烈的,占有性地用自己的唇瓣覆盖上她的,如同认证签约时的盖章一般,是一种所有权的宣誓。时间不长,但起到的作用不小,成功地震慑住了榆桑,使她暂时丧失了一定的应激反应。随后,攻略的模式快速切换,由刚转柔,开始先用舌尖细细地描摹着榆桑的唇形,耐心地在不算紧闭的齿关外徘徊逗留,接着深入腹地,一鼓作气,攻城略地。
突然,呆愣的榆桑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对面的人,这个她应该尊称一声“叔叔”的人在对她做什么,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方才秦炽烽的眼睛是保持睁着的状态,所以他把榆桑的表情尽收眼底,错愕,惊讶,震惊,到后来的慌乱,困惑,迷茫,令他感到挫败的是即便他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她的眼睛还是没有正对着他,哪怕那里面满是质问,他都不在意,只要她给出回应。
欲语还休,诺捏了好一会儿,榆桑始终没能把那句“为什么”问出口。
“你懂了吗?我对你的喜欢,只此一份。”秦炽烽好心地替榆桑解答了她的疑问,也清清楚楚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也恰恰阻断了她所有的退路,推翻了榆桑之前自欺欺人的自我暗示。
冷风乍起,秦炽锋将仍在错愕中的榆桑拥进怀里,久久不愿放开,墓碑上木兰静静注视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笑意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