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燕喜:……
“罗公子。”景昭挡在卫燕喜面前,表情冷淡,“山庄是我买下的,契书上也白纸黑字写明了如今这庄子是归我所有。如果罗公子有什么不满或不明,就劳烦你自己去县衙说个清楚。”
罗胖子眼睛血一样红,握紧拳头:“这是我家的房子!”
景昭面无表情:“可我买下了。”
罗胖子暴跳如雷,表情狰狞:“你等着!我一定会把房子拿回来的!你给我等着!”
景昭不为所动,并且双手抱臂,主动送他出了门。
卫燕喜不大放心地跟过去,一直等那胖子走远一些,又回过头来看,才发觉他血红的双眸里居然还泛起了委屈的泪光。
“这庄子,该不会真是他的吧?”卫燕喜低声问。
景昭一脸平静地目送胖子离开:“应该是的。”
“很好。”卫燕喜背对着景昭,朝天翻了个白眼,“王爷你果然被人骗了。”
就说一百两买个带温汤,但是死过人的庄子有问题吧。
她现在突然好想撤回前几天那个天真地觉得离了王府也没问题的自己——景昭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问题的样子!
出了罗胖子这事,卫燕喜一点都不想收拾这个山庄了。
果然,不过才过了一天,那人又来了。
这次跟着罗胖子的,还有几个同样身材高大的壮汉。
一进到山庄,几个男人就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棍子杵在了地上,后头还丢上来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这覃县的县令大人。
卫燕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然后目送一行人跟着景昭进了她刚收拾出来的书房。约莫一个时辰后,罗胖子率先出来了。
满面春风,看起来心情愉快极了。
他一对上卫燕喜的视线,立马回头挤眉弄眼:“景兄,要不,我给你找个大点儿的房子,卧房又大又宽敞的那种?”
卫燕喜瞪大了眼睛,心里头暗骂了句“猥琐”。
景昭这时候从书房里出来,就好像压根没听懂胖子话里的意思,道:“那就多谢罗兄了。”
他成了庶民,现在跟人兄来兄去的,显得格外顺口。
书房里的其他几人纷纷走了出来。
罗胖子摆了摆手,那几个壮汉当即架起满头是汗的县令大人往外走。
卫燕喜实在好奇他们几人究竟在书房里都说了什么,正要开口,那罗胖子自己先嗷嗷地喊了起来。
“景兄,你放心!你既然答应把庄子还给我,我一定帮你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不光如此,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吃亏!谁要是欺负你,你看我不揍得他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罗胖子说完,抬手就在一旁的葡萄架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于是,只听得“咔嚓”一声,本来就看着不太牢固的架子,一阵稀里哗啦全部散架倒了下来。
卫燕喜没躲开,胳膊、腿上就这么挨了几下。
她没忍住,叫了一声,一抬眼就瞧见罗胖子脸都白了,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小眼神一直往一旁已经彻底黑了脸的景昭身上瞥。
罗胖子最后是被景昭“客客气气”地请出去的。
不多时,门口就来了位大夫。
知道是胖子送来给卫燕喜看伤的,景昭这才让人进门。
其实也没多严重的伤。至多……也就是擦破了点皮。
等破皮的地方好得差不多了。罗胖子还真就给找到了一个住处。
那住处位于覃县县城内的一条叫破碗胡同的地方,户帖上属于一个老铁匠。老铁匠是罗胖子一个手下的爹,卖了小破院子,得了罗胖子给的银钱欢欢喜喜地给儿子买大房子一起住了。
罗胖子一口一个“小破院子”,但实际上,这院子不算破,一明两暗三间瓦房,还带了个院子可以种种菜,养养鸡,甚至还有一个干净的水井。
小归小了点,但比起那被人骗了然后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将来可能还要倒贴银子才能修好的山庄,实在是好的不是一点两点。
卫燕喜如是想道。
新住处看好了,罗胖子几乎是欢天喜地,异常积极地带了人亲自来帮他们把东西都收拾起来送到破碗胡同。
卫燕喜觉得古怪,私底下同景昭说起这事,忍不住有些担心这里头会不会又是个骗局。
耐心听她说完猜想的景昭笑了笑:“他敢。”
卫燕喜:……
住进破碗胡同有个好处,那就是出门方便,买东西也更方便了。这条胡同里住的都是普通人家,做什么的都有。
隔壁的王婆子白天和从乡下挑蔬菜进城的老头一起卖菜,晚上回家帮儿子儿媳带几个孙子。住后门的秀姑是个寡妇,为了拉扯两个女儿,每天夜里做绣活,赶出活来就上街去叫卖,挣不了多少钱,但多少能养活一家三口。
还有胡同口那户人家,当家的是刘瘸子。听说没有正经名字,天生瘸腿,小时候跟着老乞丐长大,学了点补碗补盆的本事,现在就靠着这点本事养家糊口。
卫燕喜在这条胡同里住了没几日,就跟一条胡同的人都熟络了起来。一起熟络的还有景昭。
这些人不认得什么秦王,只晓得刚搬来的这家男主人不光生得好看,脾气看着也不差,就一点不好。
好像太游手好闲了点。
这天,卫燕喜照例要出门去买菜,顺便打听打听街上有什么赚钱的活计。
她随手挽了个头发,拿一支不值多少钱的铜簪子固定住,简单地抹了把脸这就出门去了。
景昭送她到门外,目光在她头上那根做工粗糙的簪子上停留了很久,收回目光的时候,就瞧见了不知何时走到门前的罗胖子。
后者神情严肃,见他看来,双手抱拳,沉声行礼:“王爷。”
第30章
小院子的角落里,留着一棵虬枝横斜的树,未到花期,又是这个季节,枝条光秃秃的,瞧不见一片叶子。
罗奎站在院子里,低着头,余光一直往那口水井瞥,时不时还偷偷去看两眼许自己进门后,就背着手没有说话的王爷。
景昭目光往院子里一扫,看到罗奎的小动作:“不用看了。塞不下你。”
罗奎:……
“王爷。”罗奎哀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故意欺负卫姑娘,你就罚我倒三天恭桶!”
景昭唔了一声:“倒完你就可以别回来见我了。”
罗奎噎住,好一会儿这才吭哧道:“陛下知道了,非得心疼我不可。”
“我皇兄还不至于亲兄弟不心疼,心疼你一个手下人。”
“话不是这么说,王爷,我老罗好歹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我……”
“可你这根左膀右臂,如今只能藏在地下帮我谋划,甚至连燕京都不能回去。”
景昭的话直接将罗奎后面想说的,拦截在了那里。
胖墩墩的男人,一下子红了眼眶。
景昭认真地看着他:“老罗,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罗阔抹了把眼睛,咧嘴笑:“不辛苦!陛下交代了要我留在覃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上王爷的忙!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他说着说着,眼泪滚下来了,“可要是让陛下知道王爷你现下的境况,陛下还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
罗奎口中的“陛下”从来都是已经过世的先帝——仁宗皇帝景昀。
作为一母所出的兄弟,景昭和仁宗皇帝的关系总是最亲近的。加上当时还在位的他们的父皇心疼体弱多病的妻子,忽视了当时尚且年幼的景昭,景昭几乎就是在东宫长大的。
仁宗皇帝登基那年,不过十九岁。虽有皇后、妃嫔,但从十六岁娶妻,此后□□年的时间里,除了早早册封秦王的景昭,仁宗皇帝的身边没有第二个小孩。
于是朝野内外都说,陛下是将亲弟弟当儿子一般教养。
一直到仁宗皇帝二十五岁那年,皇后诞下长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子,如今在位的皇帝景暄。
此后的秦王常年奔波于各个边关要地,带着兵马夺回大靖曾失去过的疆土。即便兄弟俩分隔两地,书信往来却从未间断过。
作兄长的,一力抗下满朝文武对手握重兵的秦王的咄咄逼人。为弟弟的,秉持承诺,以己为矛为盾,守护万里江山。
慢慢地,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有仁宗皇帝和秦王兄弟俩在,大靖的国力势必能重新攀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