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嘟起嘴,道:“八成是灵龟的事情,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
火千里和木居士相视而笑,道:“小云儿你成天问东问西,比山里的鸟儿都烦。”
我把手里的东西一扬,说:“行啦!我就是给你们送好东西来的,师父师娘说了,我是不到万不得已十分有闲的时候不能出手的。”
四个人互相看看都笑了,灵姑说:“好啊,我们倒要看看你这小鬼头有什么好东西弄来炫耀!”
我把东西放到灵泉边一块大石头上,合掌板脸念念有词几句,解开包裹笑道:“好了。”
看见包裹里是一块青玉色的石头,火千里疑惑拿起来看看,嘴里说:“这是什么东西?”
我讶然道:“火叔叔都没有见过么?啧啧,小云儿可真够惊讶的了!”
火千里脸微微一红,递给木居士道:“师兄看看!”
我看木居士已经接过了石头,上前作势指点,说:“这上面的五色星斗瞧见了么?”
木居士嘴里道:“师弟你一定又被小云儿骗了。”边说边定睛瞧过去,我的手托在石头下面,运足内力一震,石头瞬间爆裂成一片粉末,场中烟雾滚滚。
我大喝一声:“有剧毒!”俯身一个燕子三抄水,已经飞上了灵泉中的小船,袖中小剑一扬已经砍断了乌金木索,泉水涌动中小船已经驶出了很远。
灵姑喊道:“你……寄柔你要做什么?!”
她身体微微摇晃,虽然是极力克制,但是软罗香的药效岂是那么好抵御的,她一时是提不起力道追过来了。
我看着地上躺下的涧剑士和火千里,以及正在凝神运功的木居士,闭闭眼,扬声道:“灵姑姑,小云儿得罪了,以后自会上门负荆请罪,任凭惩罚!”
小船连着两个转弯,白浪飞溅,已经过了河道进到天池里面,前面碧涛沉沉,涟漪纹布,一角漆黑的石山露出水面,发出森冷的光泽。
我紧一紧袖中的如意剑,它削铁如泥,化功催掌,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兵之一,用它来对付灵龟的甲壳是最好不过的武器,我当初从京里带出这柄剑,根本没有想到有这个用处,如今也算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了。
小船‘夺’的一声靠在岸边,船底的磁铁被牢牢吸附在岸边铁石上,我跳下船走了几步就看见正趴在岛上玉石水池里睡觉的灵龟,它大约有五丈方圆,乳白淡青的背壳上花纹如篆体古字,隐隐绕着五色斑斓的北斗七星。
每过百余年,灵龟长丹的时候就会比较萎靡,昆仑上人和他的弟子们就会去寻找可以帮助灵龟渡过危险期的草药,而这一次,我即将破坏掉这种格局。
灵龟感受到我的动静,绿油油的眼珠盯着我,我闭眼祷告几句,上前寒光出手,嗤啦一声,一声凄厉的瓮鸣,看着手下碧绿的鲜血流了满满一池,我呆了一呆。
身后涛声忽起,我浑身一紧,下手如飞,转眼挑开龟甲,剥出一颗朱红的血丹,只来得及把血丹放到怀中,身后就已经响起了一声惊雷似的大喝。
往前扑出数尺,背后依旧被一片掌风刮到剧痛无比,我知道后面有好几个人的掌力正准备打过来,脚下一连数点,眨眼已经冲到了岸边,小船就在不远处停泊,身后的劲风却越来越汹涌回旋。
我知道就算是这样冲到船上,也会因为来不及启锚而被打下水。一横心,鼓荡起全部的真气,回身一掌扫出,‘砰‘一声大响,身体就像风中落叶般向前翻滚出去,我把涌上来的鲜血硬生生吞下,沉敛气息压低身形,在身子将将掠过小船的时候把手中如意剑用力插进船身,翻身上了小船。小船被这股大力一带,摇晃了一下就离开了岸边,我趴在船边喘口气,扬目看见木居士愤怒的面孔和高扬的手掌离这里不过咫尺之遥。
从怀里掏出迷药粉向空中一撒,他们的追击微微一滞,我一掌击在岸边,小船立刻卷入波涛之中,转眼就把小岛丢在了身后。
四野星沉,我策马离开昆仑极远才松了口气,软软伏在马背上,昆仑弟子有师门严命,绝不能离开昆仑山,至此,至少在昆仑上人回来之前,这枚丹药都是安全的了。
远方已经可以望见连营的帷帐,四天之中,这场战事已经彻底消融,残败的波斯骑兵一路溃逃,六皇叔和宇文郝以及大周副将率着三国大军一直把他们赶到了东翰沙漠以北。
只有他还留在这一角绿洲深处,我放马狂奔回来,也不知道会看见什么,及至瞧见了帷帐边的旗杆上依旧挂着天青色的旗帜才放下心。
他的呼吸已经若不可闻,我命勇伯去找来沉酒,化开血丹给他喂下,每次只能够喂进去很少的一点,我守在他的床前,心里也毫无把握,我只听师父说过这灵龟的血丹是疗伤的圣药,可以起死回生,但是我不知道奇迹是否会在我的眼前发生。
遥远的朔风吹来寒冷的呜咽,营帐里外都是最精锐的卫士。我靠在床边的柱子上,盘算自己是否还要远走琅环,去取来九州海的神药。他的眼睫处是深浓的黑色,挺秀的五官在墙上映出来清晰的剪影,烛火摇摇,恍惚中有人进来,在我的身边低声叫:“公主!”
我抬眼看去,是统率那队暗杀侍卫的参将,他警惕的看看四周,对我说:“公主,我们在这异国营中,周围都是虎视眈眈之辈,末将觉得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我道:“也是,你们也该回去覆命了,明日你们就走吧!”
那参将有些急,瞧瞧床上躺着的他,跪下道:“公主不走我们也不会走,但是还请公主万万小心,过几日……过几日西宇的大军就要回来了!”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参将低头退了出去。
我觉得有些头晕,见他气息虽然微弱但是还算平稳,就揭开帐门走出去,吩咐外面的侍卫好生看守,一个人慢慢走到远处坐下。
这里和营帐隔了一座沙丘,可以听到驼马打响鼻的声音,夜空中繁星点点,洁净无尘,月色渐渐从极远的地方一层一层的弥漫过来,沙地沉霜,远山飞雪。我知道从这个沙漠一直一直往南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我的故国,那里有父皇母后和疼爱我的兄长,还有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奶娘和嬷嬷,那里有玉带春水,陌路柳絮,如火秋山,冬雪腊梅。只是不知道当我回到那重重殿阁中时,他们望着我会有怎样的神情。
沙丘背后有人在说话,一个少年的声音道:“他们还能够在一起吗?”
一老者道:“少主不愿意去九公主那里求得怜悯,他也是认定了南墙不回头啊!”
原来是永哥儿和勇伯,我靠在沙堆上,闭着眼睛听他们还要说什么。
永哥儿跳上沙堆,往远处张望了一会,跳下来对勇伯道:“反正如今少主也昏迷不醒,我就去告诉那九公主,说当日那些事情都是我们的主意,少主是被逼无奈,让九公主不再记恨我们少主可好?”
勇伯哼一声,道:“说的轻巧,九公主哪里会信,只怕还会以为我们是故意乔装到她面前演戏,反而……唉,反而对少主更不原谅!”
永哥儿急道:“少主现在看起来有一日没一日的,我们不把事情说清楚,西宇的大军回来九公主跟那个宇文郝走了怎么办?”
勇伯道:“你打算怎么说?当日少主为了不让大周落入波斯的掌控之中,出来寻找草药和植物,后来在宫里,万事都已经计划好了却碰上九公主,尽管少主当时是情势所逼只有一横心走下去,可是九公主又不是我大周的人,她又如何能够体谅我们大周的难处?少主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什么也不辩解,唉!我看我们也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去做好了。”
永哥儿腾的站起来,怒声说:“什么都不做?!勇伯你可知道我天天看着少主那样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就算我们大周对不起他们云梦,可是……可是当时少主已经竭尽全力的去救治那云梦皇帝了啊!不然以阪陀罗的毒性,那老皇帝哪里还会有命在?少主因为救他气血枯竭伤动心脉这也不说了,那日到云梦去参加大典,本来就是那云梦的少皇帝主动和少主说起许配九公主的意 愿,还说什么云梦大周世世代代交好之类的屁话。”
“怎么到那九公主那里,好心全变做了驴肝肺,她只说少主是存心故意欺瞒,竟然主动要嫁给那西宇王子宇文郝!嘿!当时少主一上车就吐了好多血人都快晕过去了。回国疯了似的处理朝政事务,又请命到这战场上,明明不要他去前线他偏要去,我就是木头人也知道他是存心不让自己好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