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男人淡声道：“说来很是有趣，那时他说有只小狐狸闹腾着要找他，后来他却怎么也没等到——闹腾的那只小狐狸是你吧？”
男人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他投了个不错的胎，想来是弥补先前受的苦，算起来的话现在也有十三四岁了。你要找他，我叫个黑无常带你去。”
小崽子闹腾着等我？等我做什么，还我几只大母鸡吗？
我糊里糊涂地跟着黑无常离开了地府。
再次找到他时是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小破庙，他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暂时在此处落脚。
黑无常先一步离开了，我隐了身形，躲在暗处偷偷看他。
天底下书生大抵都是一个模样，布衣纶巾，对那些四书五经永远不会犯困打瞌睡，只不过是有的生得迂腐些有的生得清朗些，而那小崽子显然是后者，还是其中较为出挑的。
都说狐狸化了形多是美人，一般的美色是入不了眼的，可我看着油灯下执卷细读的少年，却一时不察晃了心神，把身形给露了出来。
小崽子被突然出现的我唬了一跳，手上拿着的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没叫，只是上下打量我，神色镇定，看不出是装的还是真的冷静。
我心里也有点慌，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说什么好呢他怎么不说话……好安静……不对，他转世了自然是忘了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了，我慌张什么？
现在他是凡人我是妖，既然是妖那就要吓唬他呀！哪有妖怕一个凡人的道理。
我俩相对无言片刻，我便故作镇定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拍了拍，准备递过去，忽然看见书面上白纸黑墨地写着“志异集”三字。
咦，居然不是四书五经。
《志异集》？这三个字有点熟悉。
我仔细想了想。
哦，我知道了，这书我看过，挺解闷的，讲的都是一些鬼怪啊妖精啊化成美人儿来找书生一夜风流的故事，大多都是十分荒诞且诡异的。
情景嘛和这会儿挺像的，破庙，夜晚，月光，书生，美人儿……啊呸，小爷只是俊俏，英俊潇洒风光霁月，才不是什么美人儿。
我把书递过去，故意学着以前看过的话本上画的那样，尽力做出一副风流子弟调戏美人的恶霸样儿：“小娃娃，今年几岁了，叫啥名儿啊？”
他接过书，脸上似乎带上了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文绉绉地道：“在下今年方才十六，姓萧字子鸣。”
还真是个书呆子。
我心里暗笑，随手从窗边折了一只树枝，忽然想起来我是要逗逗他的，便用树枝挑了他的下巴：“我是一只狐仙，在山里修炼了百年，今夜来呢是想寻你双修，你这呆头书生，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咳，第一次调戏，动作生疏，书上看来的台词也讲得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这种细节嘛，就不必在意了。
“可你不是……”他一双眼弯起来竟有几分促狭的模样，狡黠地扫了我一眼，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如何双修？”
他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行还是说我不行？
虽然我是没有找过其他的狐狸行过……咳，风月之事，但他是在怀疑我？
数年不见，这小崽子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呸，让狐狸那么想把吊起来狠狠地打一顿呢？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小崽子忍不住轻笑一声，被我一瞪又憋了回去，只好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既然你都找到我了，那之前偷鸡的事……我的确是坑了你……但是——算了，你说吧，你想如何解决？”
什么鬼，他还记得以前的事？
我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走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前尘往事尽忘吗？我还打算这一世要好好耍耍他呢！
那男人骗我！
如果刚才我的表情只是精彩，那这会儿就堪称美丽了，一定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变了一遍，最后成了一片夜色里的彩虹。
“……那什么，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他大概看出我的心情并不美妙，便试图转移话题。
我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地府大闹一通，好好和那男人掰扯掰扯，闻言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没名字。”
“好吧，”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要不我就给你取一个吧，也方便将来称呼……”
“你闭嘴！”我跳脚道。
他闻言撇了撇嘴，居然还委屈上了：“我闭嘴了，就不能给你我讲为什么还记得偷鸡的事了。”
……这这这……真真是气死小爷了！
小崽子上一世命不好，五岁被人牙子拐出来，七岁被卖为奴，受尽屈辱，直到十岁机缘巧合之下才逃了出来，不敢在京都落脚，只好在乡下一路行乞，又是饿惨了才会去人家家里摸点东西吃。只是饿惨的时节太多，所以一个地方不能待太久，十天半个月就要换地儿。
看来当初偷鸡的不只是小崽子一个人，那个隔壁山头投胎了不知多少次的臭狐狸应该还是有份。
小崽子这样饥一餐饱一餐的，后来又逢上逆贼作乱，不幸死得早，过了奈何桥后说啥都要等一只狐狸，正好碰上那儿管事的孟先生出来散心，一时悲悯就留了他的记忆，让他在轮回里等那一只迟钝的不开窍的狐狸。
好在没等多久，就等到了。
我听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退开，认真道：“小爷还以为自己天资聪颖，看来还是顽不开化。”
他怔愣片刻，突然一把抱住我：“陪我去京都考试，考完，不管是否提名金榜，我陪你归隐山林。”
我被他紧紧地抱着，难得不想耍他。
“好。”
我听见自己说。
第3章 学生
1
严枫，实验中学高二年的学生，也是实验中学公认的校草，最A的alpha。
但A，不代表他高冷，相反的，严枫是一个极度自恋、且患有中二癌晚期的alpha。
并且，哪怕他是帅得超凡脱俗，他的审美也依然不能免俗的和大多数alpha一样，最爱的就是那种软萌甜美的小o。
可见那个“最A”可能含有一定的水分，毕竟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颜值才是一切。
2
严枫第一次看到秦霂冉，是在校运会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跑完三千米，随手打发了一众迷弟迷妹，拎着毛巾找了一处少人的阴凉地坐了下来。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omega，一双剔透的猫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挪开，在两人中间留出了两个人的距离。
严枫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挪开，自己刚跑完三千米，没来得及补阻隔剂，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便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必然会引起周围omega生理上的不适。
不过这个omega看起来挺漂亮的，奇怪的是他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学校里有这么一个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甩了甩毛巾，转过头。
“秦，秦霂冉，是……是高一十六班的……”omega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磕磕绊绊地道，“我知道你，你是高二的学长严枫，她们都说你很……很帅……”
该不会是个结巴吧？
严枫憋着笑，心里浮起了一些坏心思，故意问他:“那你觉得我帅吗？”
omega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字：“帅。”
严枫终于忍不住了，大声笑了起来:“哎，你也太可爱了吧……”
秦霂冉下意识地侧头瞪了他一眼，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慢慢地红了起来，很快就连耳垂后颈都是通红的。
严枫越发觉得有趣，还想再逗逗他，秦霂冉却猛地站了起来:“学长我……我还有点事，我，我要走了。”
“不用打报告，我又没拦着你不让你走。”严枫伸了伸长腿，坏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对你做什么坏事似的。”
秦霂冉红着脸又瞪了他一眼，然后快步跑开了。
“这小孩……”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几口，剩下的全浇在了头上，没有理会不远处传来的几声压抑的尖叫和闪光灯，随意地甩了甩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有意无意地又耍了一个十分不要脸的帅。
他捞起自己的衣服就往宿舍走，越想越觉得秦霂冉真的是可爱，简直就是按着自己的审美口味量身定做的软甜小o——虽然这个软甜小o身高目测一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