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亦视线落在女孩的面部。
大抵是松鼠做了什么可爱的动作,棠糖小小惊呼一声,随后眉眼弯弯,睫毛眨得很孩子气。
是纯净、不带阴霾的笑。
“唐青亦,你看。”女孩的手指点在窗扇,白嫩的指尖抵着窗缘。
唐青亦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
一只松鼠蹲在邻楼的二楼窗沿,毛茸茸的脑袋蹭着玻璃,像是一块摊着软趴趴的饼。
不多时,探出来一只手。
掌心在松鼠面前摊开,堆了一小撮瓜子。
那只松鼠一把抓了几粒瓜子,放在齿间啃咬,模样憨态可掬。
唐青亦的思绪轻盈盈散开。
她依稀记得,中学阶段的第一年年末,学校倏然沸腾起来,大家秘而不宣地交流着同一件事情。
有一个女孩被拍了不太好的照片。
照片被放在了学校贴吧。
“……长得很漂亮……腰细得很,皮肤白……”
“太惨了,这是被搞了吧。”
“什么,你看到了?保存了吗?给我看看。”
唐青亦当时请了病假,并不在学校。
等她恢复正常上课,教务处颁布通知严禁所有人进行讨论。
唐青亦只知道,有个学生申请了休学。
她那时太过浑浑噩噩,对所有人事都提不起兴趣。她只记得周遭人私下压着声音谈及的名字,应当是两个字。
但不是常铃。
明明即将迎来盛夏,阳光晴好,唐青亦却如堕冰窖,血里碎着冰碴。
骨缝里透着绵细的阴冷,经久不绝。
她有些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要说:养春:【慈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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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人:恋人喜欢雪,我要带她出去玩雪。
唐青亦:我要买东西,我要出门,我要玩雪。
——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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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心脏被拖拽着下堕,又重重落空。
寒意从血液上涌,脊背攀爬着濡湿的冰冷,全身的每处搏动都在战栗。
好像将女孩的名字与这样恶劣的事件联系在一起,哪怕只是一掠而过的猜测,就足够惊痛。
细密、绵长的疼痛。
棠糖很快察觉到唐青亦的异样。
唐青亦的呼吸变快,身体紧绷起来,眉间蹙着躁郁,以及……少见的痛意。
她盯着棠糖,目光幽沉,深寂暗淡。
棠糖一瞬间觉得,唐青亦是在难过。
在……为她难过。
“唐青亦,你不舒服吗?”女孩紧张问,温凉的手指很快触至唐青亦的前额,掌心贴合。
“温度是不是有些高?”棠糖又将手覆在自己的额头,皱了眉。
或许是体质的原因,棠糖的指尖总是凉的,需要被人小心地捂上一段时间,才会返一些血色。
她用这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感受唐青亦的体温。
“我、我不太能摸得出来。”棠糖着急地瞧着唐青亦,“真的很不舒服吗?”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看?”
纤细的指重新探在额前,似克制的啄吻。
偏低的温度,给肌肤带来别样的熨帖,唐青亦下意识想要感受得更久一些。
她抬手握住女孩的手指,将细白的指扣在掌心。
在女孩反应之前,她把脑袋慢慢搭在女孩的肩部,另一只手按在了薄瘦的脊背,施力将女孩强硬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前额抵着棠糖的颈侧,感受着女孩血管的搏动,神情恹恹。
“不想去。”唐青亦的声音很轻,压抑着。
“唐青亦……”女孩担忧,“不去没关系吗?”
棠糖并不在意唐青亦的力道。
她喜欢被这样拥抱着。
唐青亦的吐息在她耳际,她本能地绷起身子,脊背处唐青亦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外套,烫得她发颤。
但很快,她便勉力把身体放松下来,让唐青亦能够舒服一些。
“没关系。”唐青亦阖上眼睛。
“想喝水吗?”
“不想。”唐青亦的额角蹭到女孩的颈侧,唇几乎是贴着细滑的肌肤。
唇瓣张合间,若即若离、不自知地轻轻啄吻,话音落下,嘴角便似含抿着那处白嫩。
“别动。就这样……一会就好。”
“一会就好。”
唐青亦所触之处,细小的火星流窜,噼啪作响,烧得棠糖锁骨至后颈,红了一片。
棠糖的眼睫颤着,手却是慢慢抚上唐青亦的脊背。
从肩胛至后腰,温柔地、耐心地,最后,在唐青亦的后脊轻拍。
[像是在哄我。]
[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哄我。]
唐青亦听见班里的几句絮语,大抵是在说“唐青亦生病了吗?怎么脑袋搭棠糖肩上了。”
“她平常冷着脸,也就和棠糖说两句,看来确实关系不错。”
唐青亦还扣着棠糖的手指,拇指指腹落在柔软的掌心。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唐青亦的动作惊扰了女孩,棠糖柔声问。
“嗯。”唐青亦沉默良久,闷声应。
明明真正该被好好拥抱的是棠糖。
被温暖地、用力地拥抱。
可是……现在却是她被慢声细语地安慰着。
唐青亦的心里升腾起微末的自弃。
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后怕,让血液里的刺痛鲜明起来。
没有遇见她的棠糖,还没有摆脱陆千兰的棠糖,借宿在叔叔家的棠糖……
她是因为什么,休学了一年?
她这么羸弱、乖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谁都可以伤害她。
——她……她该有多怕。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不在棠糖的身边。
反倒是……让棠糖,独自在绝望与无助中挣扎了四年,最终羞怯欣喜地站在她眼前。
.
男生发现唐青亦与棠糖更为亲密了。
即便唐青亦一如既往的清冷,寡言,哪怕对着棠糖都不曾露出一星半点的微笑。
但……她们之间的氛围,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幻着。
那是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感受。
用颜色描绘,或许是冷淡的薄荷绿打了薄薄的底,绯红、橙橘的高饱和度浮色一天天透染,愈发浓郁、鲜亮。
唐青亦主导着这样的变化。
虽然,变化来得缓慢而悠长,但并非无迹可寻。
棠糖对唐青亦一直有种令人费解的崇拜与感激,她在唐青亦面前总会表现得柔软又活泼,好似这样便会更加讨喜一些。
唐青亦接受并且放任这样的感情,偶尔给予回应。
可最近,大抵是从前些日子那个温柔的拥抱起,唐青亦像是一池被拨弄的死水,鲜活起来。
她将注意力放在棠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手里的书越读越慢。
她开始不断释放一些讯息,用拙劣的简单对话,或是贫乏的身体语言,暗示棠糖,她在需要棠糖。
唐青亦的神色矜持平静,面上丝毫不显。
但男生察觉到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一点点融化,似乎仔细听,便能听到滴落声。
“我不想做早操。”前座的唐青亦声音淡淡。
“早操会计入考勤。”棠糖劝慰,“今天的天气很好,在外面待一待会很舒服。”
唐青亦的声音冷了冷,“人多。”
“那我们两个稍微慢一点,等大家在操场上整队,再下去,这样好不好?”
两人并未察觉,但棠糖的口癖有渐重的趋势。
她已经很习惯地用“好不好”这样的词汇与唐青亦进行交流,语气温柔和软,尾调浸着甜意。
男生上一次听见类似的口吻,是在大嫂哄他三四岁的侄女不要闹别扭的时候。
只是棠糖的声线要细软一些,也更为耐心。
唐青亦有些拿棠糖没办法的样子,她与女孩对视,最后却道:“你上周说,育才楼的石榴快开花了。”
“嗯。”棠糖弯了弯眉眼,“等做完操,我们可以顺便去那里看一看。”
“……石榴花会开得很漂亮。”
灰褐的树干旁生光滑的枝条,枝顶或叶腋捧着石榴花苞,一树热热烈烈地绽放,仿若燃烧的橙红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