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嫩红润的唇瓣与小巧的鼻子一起被掩在蓬松的织物下。
女孩眨着眼。
新年,超市里放着喜庆的背景音乐,零食区增补了多种糖果。
唐青亦在糖果货架附近挑拣,棠糖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将购物篮凑过去。
棠糖不嗜糖,两人在零食区又买了一些小饼干和燕麦片,去果蔬区购置了水果。
出超市时,雪小了些,细细遮掩行人的脚印,在其上拢了一层白绒。
马路上是看不见雪的,雪花未及地面,便被车轮撞散了,所以只积了浅浅的湿迹。
小区里倒是银装素裹,棠糖落脚处,绵软的雪花嘎吱作响。
女孩的足尖踩着,一下一下,模样瞧上去颇为新奇,眼里也沁着笑。
她走了几步,发觉身旁人停了下来。
棠糖回身去看,唐青亦站在一片较为丰厚的雪地旁,修身的大衣勾勒端秀的肩线。
唐青亦的眉眼精致,细雪在她眼尾轻轻扫过。
她凝神看着棠糖,淡淡道:“我想玩一会雪。”
想了想,她补充:“你陪我一起。”
虽说是冠以“陪唐青亦玩雪”的名义,但棠糖显然要比唐青亦投入得多。
唐青亦对于雪没有特别的观感,她敷衍着捧了一把雪,其后将注意力尽数放在了女孩身上。
棠糖蹲在雪地中揉雪球,肌肤被雪光衬着,愈加透白细滑。
女孩气质干净纯稚,偏偏五官生得昳丽,凝着新嫩的艳,抬眼时瞳里轻晃的笑意,漂亮得令人心颤。
尤其在肃杀的冬日,格外鲜活、生动。
“唐青亦,我堆了雪人。”她的声音明快。
唐青亦随着女孩微微通红的指尖看去,小小的两尊,挨得很近。
纯白的雪粒,被仔细地整合,塑成形状。
棠糖的半张脸都被围巾遮着,看上去很显小。
她的眉梢沾了一簇小小的雪花,唐青亦踩着雪凑近,微微倾了身。
温热的指腹在薄嫩的眼周轻蹭,肌肤牵动,雪花便由眉梢滚落,堕.入掌心。
棠糖阖着眼,乖顺而驯服,只眼睫颤着。
唐青亦的气息,伴着深冬清新的雪意,一点点将她包裹。
是冰的,是烫的。
总归,是令她难以抗拒的。
眼角的热度,渗入肌理,在血管里烧着,神经为之蜷了蜷。
“唐青亦,我好开心。”棠糖软声道。
女孩睁开眼,唐青亦看见自己,被盛在潋滟的眼底。
她的指尖顿了顿,不自觉在女孩眼尾又重重按了按。
“回家吗?”唐青亦轻声问,呼吸扑在女孩的唇角。
棠糖的唇张了张,追逐着温暖的热度。
她应,“回家。”
唐青亦的手滑落至女孩的掌心,手指一点点嵌入指缝,棠糖柔顺地接.纳着。
——两人十指相扣。
唐青亦将女孩从雪地中拉起来,将交叠的手,揣入大衣的口袋。
她捏着女孩冰凉的指节,搓了搓。
.
唐远逸的电话在大年初四的午间打来。
“青亦,你看,爸爸忙糊涂了,差点忘了国内在过年。”
“爸爸给你打了二十万,你和那个女孩随便买点东西。”
谭青则是在同日傍晚。
“过年了,你怎么也不给妈妈打个电话,短信都不发一条。”
“妈妈给你包了几个红包,记得点击收款。”
他们总是默契得令人齿冷。
唐青亦安静地听完电话,察觉到女孩的注视。
她下意识抬眼,目光撞入棠糖的视线,当即一愣。
那是一种看着易碎品的眼神,怜惜、担忧,浸着满腔的在意。
唐青亦的心慢慢变得柔软。
“唐青亦……”
女孩跪坐在她身旁,抬手摸向她的脸。
温凉的指尖柔和地落在唐青亦的面颊,发着颤。
棠糖的声音很轻。
棠糖的动作很轻。
像是稍稍不仔细,便会碰得唐青亦碎掉。
指尖触了触,随后掌心也缓缓贴在唐青亦的面部。
棠糖近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唐青亦的脸。
“唐青亦……”
棠糖将自己的额抵在唐青亦的额。
鼻尖也相触。
温热的、急促的鼻息,和暖地纠缠、缱绻。
她没有试图安慰。
她知道自己唇舌愚钝。
她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告诉唐青亦,她在的。
所以,唐青亦的下颔,很快被女孩的泪濡湿了一小片。
唐青亦僵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
手指经由女孩细窄的腰线,摸到纤瘦的脊背,略作施力——
棠糖跌坐在她的身上。
跌进了……她的怀抱。
唐青亦拥着她,垂了眼睫。
胸腔温胀而充实。
她已经,收到最好的新年问候了。
.
新学期的课业要重很多。
实验班采取滚动制,每一年的第二学期期末采取报名加面试,结合卷面成绩的方式,重新筛选一批尖子生进入实验班。相对应的,也会有部分学生退出,进入平行班。
全校都进入紧张的学习氛围。
棠糖跟着唐青亦给的学习节奏走,倒是并未感受到太大的压力。
唐青亦没有最擅长的学科,只有更擅长的。几次月考,她都高居榜首,将实验班同学死死压在下面,成为全年级的热议焦点。
身边有这样的存在,她带给你的,或许比师长授予的更为重要。
“语文,班级第五,年级四十。”
“数学,班级第二,年级第四。”
“英语,班级十三,年级一百。”
……
“总排名,年级八十六。”
唐青亦将棠糖的成绩变化绘制为图表,从作业、周考到月考,详细具象。
其中,英语的进步呈几何增长,并且仍有空间。
“我的英语……九十一分。”女孩捏着试卷,翻来覆去地看,高兴坏了,“刚好是班平均。”
“阅读还算不错。”唐青亦的指尖点在答卷纸的末页,右上角在计分时打了鲜红的8分,“作文可以再好一点。”
棠糖的耳朵当即红了红。
她低低“嗯”了一声。
五月中旬,陆千兰再次被举报考试作弊。
其后,校长信箱与学生建议箱,接连收到关于陆千兰早恋、旷课、斗殴的匿名举报信,以及要求开除陆千兰的倡议书。
当日,陆千兰砸坏了常铃的课桌,自己的脸上也多了血痕。
陆千兰强势霸道,去年年末与常铃有了龃龉之后,便处处与常铃过不去。
但常铃不是棠糖,不是不会咬人的小猫,陆千兰敢碰她,她就能当场甩一个巴掌回去。
两人势同水火。
隔周的国旗下讲话,宣布了对陆千兰的处分,勒令退学,取消学籍。
半月后,学校的贴吧流传开一组女生的照片,吧务屡禁不止。有刚注册的1级小号,有一定吧龄被盗的老号,防不胜防,吧务有心无力。
影响很快扩大,有人甚至备份后上传到网站。空间和朋友圈也开始出现打码的浴室照。
“操,这是我们班常铃。谁他妈把女孩子的这种照片往网上放?”
“有人说是陆千兰让人在女生浴室里拍的,她被退学在家,恨死常铃了,扬言要搞死常铃。”
“真的是……只有女生才会对女生这么狠。”
翌日,常铃请假,并且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唐青亦和棠糖从始至终不曾被卷进这场风波,也没有对具体情况加以关注。
午后,日光温煦地在窗台打着盹。
窗外的广玉兰叶片肥厚,枝间缀了不少花苞,杯状、莲状,纯白的、扑着香。
近日,从高年级教学楼附近迁过来几只树栖小动物。
那是群色.相出众的小贼,有着蓬松的尾巴,通体被着柔软的赤棕色毛发,模样可爱机灵。
大课间早操时,它们跃进与乔木相邻的教室,在垃圾桶里打滚,从学生的书包里掏薯片、辣条或者糖果之类的零食,利用锋利灵巧的爪子,轻松地撕开包装。
技艺之精湛娴熟,动作之干净利落,使盗窃案百般不得告破。
无奈之下,学生只得请了老师调取摄像头,这才明晰罪魁祸首。
“唐青亦,是松鼠。”棠糖悄声在唐青亦耳边道。
她指着直挺秀拔的广玉兰植株。
繁茂的绿色革质树叶间正跳跃着几团赤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