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清回他一个冷笑:“赢下你,你自会知我是谁。”
口中长啸一声“驾”,黑云如闪电般,掠过张茂,四蹄长扬,向前方的刘鹏与石昇追上去。
将军台的几名将领,端坐一旁闲谈观战,未有想到,开局本是四马齐头并进,不知何时,居然闯入了一匹黑色的马。
刘曜与石勒两人相顾一眼,刘曜道:“那马怎么像是你们石家的黑云。”
石勒向身边的侍卫看去,“石昇呢?”
“追那抢马贼人去了。”
“军中何人这么大胆,在相国的地盘上放肆?”
王志大笑,揶揄道:“那马上之人,体形娇小,身着女装,可不像是军中之人,而且围栏外的来的那群女子,不正是相国公子的朋大友吗?”
刘曜将马鞭在手中敲了敲:“叫上几人截了他便是。”
石勒哼哧一声,指着快如黑色闪电的身影道:“后面的追得上吗?别伤了我的黑云。”
说罢向石昇瞪了一眼,石昇气恼不已,上前道:“让儿子去捉她。”
“喛,还是让拓跋城去,那黑云怎么说还是他驯服后送与你的。估计还是认旧主的。”刘曜的话,摆明不信任石昇。
拓跋城接令上马,栏边的一众女子大呼小叫的道:“上马了,拓跋城,那个就是拓跋城。”
“哪个?”
“画像上的。”
“不是刘鹏吗?怎么又叫这个名了。”
“唉呀不跟你说了。”红衣女子挥手向拓跋城,在一众女子里,最为活跃。
拓跋城打马略过她的身上,不曾多看一眼,便策马走了。
女子们纷纷转头看向红衣女子,眼中怨气颇深,她不叫那么大声,拓跋城还会朝这边溜马过来。
她一叫,拓跋城直接勒马止步,掉头走了另一边。
红衣女脸上红白色轮了一个遍,钻过围栏,抢过一马,飞身骑上,追着拓跋城的身影而去。
“姚琳春。”随着红衣女的离去,人群里一个女子,急得拍杆大叫。
众女子瞧她面色黑红,手粗,红衣镶着兽毛,一身羌族打扮,跟那红衣女子打扮一样,都齐齐围上来。
“原来是羌部的。”
女子并不理会,眼珠只盯着越跑越远的拓跋城。
赛程过半,拓跋城已从一众追兵之中,一马当先赶上了司马清。
只距半个马身时,司马清着意拿眼睛瞥了拓跋城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扬起马鞭正要打向马屁股,做最后努力。
拓跋城飞快说了一句:“疾行忌催,人随马动。”
他短短一句,司马清手中的马鞭落在了空,拓跋城心微安,却见那马鞭未打在黑云身上,却转向打向了前方两个马身之远的张茂的跨下之马。
马受惊嘶叫,作人立状,马上之人抱紧马缰绳,看不清表情,却发出一声大叫,“不好”心慌意乱间,马身下落,前蹄撞向前方的刘鹏。
顿时,前方跑得最快的两匹马,已相互踏伐,马身歪斜,双人两马乱作一团。
紧追身后的司马清,相机上前,黑云从两马之间的窄缝之中闯了过去。
而那两匹马,惊吓之中,早不识路,眼前黑色闪过时,全凭借本能滞蹄于空,前蹄落下时,紧紧贴着司马清脑后黑发,擦身而过。
马头重重磕在黑云飞起的后蹄之上,瞬间马发出阵阵的悲凄的嘶鸣声。
司马清回首一看,那匹花马,一侧眼珠儿已不见,只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流出泊泊的鲜红。
花马上的人,随马落地,被摔晕过去。
而没有受伤的刘鹏,向那人看了一眼,勒过马首,双腿夹马肚,紧跟着司马清的身后追了上去。
此时,跑马道上,只余司马清、刘鹏、拓跋城,一黑一红一白,三色前追后赶的往终点冲去。
眼看终点在即,拓跋城纵身一跃,从白马上高高飞起,司马清只觉得马后多出一物,腰上横出两条臂膀,却听耳边一声男子低沉的轻语:“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战利品。”司马清咬牙切齿的将大腿奋力一夹,黑云身上骤然多了一人,已跑不过追上的红马。
但见她催得急,马头猛然一偏,脖子与那匹红马脖子互撞,红马被撞得歪向了一边,斜斜奔了几步,偏离了马道。
司马清趁机发力,黑云四蹄跨跃,腾空而起,闯过了绑于木桩上代表终点线的彩蓝绶带。
一场赛马,本是男儿间的较量,却不想一个少女的闯入,将一切弄得天翻地复。
先有石昇因马儿被夺,换马参加。
后有王昆、张茂,先后让闯入者追上。
直到最后,在距离终点不足百步之遥的地方,司马清居然赢下了刘鹏的大月氏汗血枣红宝马。
将军台上的一众当爹爹作长辈的,一个个气中不悦。
虽说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输在对方的手里,因那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是万万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一个女人子赢了他们宝贝儿子。
那对于武将出身,纵横驰骋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比打了一次败战,更让人失面子。
司马清还来不及高兴,就落在了一众侍卫的手中。
而将她拿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她在一匹马上的拓跋城。
说来也怪,这马到了拓跋城的手里,就不再听任何人的使唤。
司马清左挣右扎,也不敌拓跋城一只手,三两下,被从马上拎到了将军台前。
刘曜从众将之中看过来,径直对司马清道:“我当是谁,这不是小容的孩子,司马清吗?”
说话间,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复杂。
石昇一见,怒气冲冲的上前,拔刀而出,刀锋直扑司马清。
拓跋城手腕暗自运劲,余光看到刘鹏赶来投胎似的冲上前,只略退了半步,侧身躲过,正色道:“相国面前,何人能动刀?!”
刘鹏这呆子平时总是慢半步,这会子,赶到及时。
跑得太快的他,脖子正顶在了那刀锋下,吓白了脸,惊道:“刀下留下人。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王昆赶紧上前拉住石昇:“别犯傻,这是刘鹏,是相国府的世子,不是什么贼人。”
石昇刀略抬起,指着司马清便骂道:“我亲眼看到她在我们栓马的地方徘徊不走,就凭这点我就能砍了她。”
司马清慢慢从拓跋城身后伸出头,看了石昇两眼,心想他是不是个眼盲,一直以相貌出众,且拥有颠倒万众之容的她,怎么会让他给死咬不放。
自进赛场以来,上到相国,下到马夫,人人见她,都视她为美丽的可人儿,只有他永远看她如看一堆尘土。
当他走近几步时,司马清看到他那双斗鸡眼,终于明白为何他如此不待见她。
不是眼盲,是他眼中就没有好看一说。
石昇眼有疾,因而离群索居,可性子却非常傲慢,说话从不分场合,他觉得是便是了。
石府上下,无跟他一争长短,他的爹爹长年在外作战,因而他成了石府的异类,也无敢管。
司马清有一种踢到茅坑里的臭石的感觉,而且石头还想要她的小命。
一旁的张茂出声道:“她虽不是贼人,可是一个女人胜了我们四人,说出去是个笑话。”
石勒为自己的儿子失利,正一腔怒为心中烧:“比赛我从头看到尾,只觉得离奇诡异得很,她中途进入马道,连追数人,且弄得人仰马翻,真不是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赢了刘鹏。”
表面上为刘鹏明不平,却是为自己的儿子出恶气。
司马清遥遥看着远处的马道,她做了手脚本不假,可是要有人指认才差不多。
丢马鞭之事,是情急之下才做的。
后面的拓跋城一定看到了,至于别人,离得近的侍卫,不知道会不会哪个生得火眼晴睛的,也看个清楚明白。
正犹豫不决之中,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突然登上将军台,直闯到她的面前,扬手一指司马清道:“喂,你马鞭掉了。”
司马清心里咯噔一下,应该来的,果真来了。
她接过马鞭,低头不语,却听那红衣女子扬眉吐气的冲石昇和石勒两父子道:“马都看不好,让人给骑走了,还说什么诡计不鬼计的,输了就是输了,我姚琳春在后面看得真切,张茂和刘昆的马被黑云的王者之气吓得惊了魂,自动退出比赛,刘鹏的汗血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黑云只甩了一下脖子,它就让出位置。说到底,不是司马清赢了,是黑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