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清瞟那女子一眼,大开眼界,不是说女子不得入内,她怎么闯进来了。
而且,说官话时,夹生得很,怪腔怪调,只能听个半懂。
第 51 章
“你是谁?”石昇瞪着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眼。
姚琳春回首一看,退了两步,才站定道:“我,姚琳春。”
“我管你是谁,在这里胡说,小心我砍了你。”
石昇说话间,手里的刀已举起。
姚琳春抚了一下腰间,手中赫然多出一把弯刀,“嚓”响一声,雪亮的刀声映着阳光,横于胸前。
“你试试!”她鼻子重重哼道。
两人僵在那里,司马清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草原上的女子,怎么如此生猛,一言不合就拔刀。
不过,她佩服得很。
自己心里早就拔刀多次,却从不敢像她这般,直接亮在众人面前。
一众将军并不说话,都笑呵呵看着斗气的两个年轻人。
虽说姚琳春的一番说词,众人不置可否。
可是一个黑皮白发老者,却在她说话间,频频点头,脸露称赞之色。
他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上前,哈哈大笑:“我女儿看得真切,她可是一等一的骑马好手。几年前,还是她想出的法子,将那野马王的种留在关中。”
黑云来头不小,本是姚琳春与拓跋城一起驯服的,刘曜为了拉拢石勒,将马送给了石家。
姚琳春倒是不小气,可见不得好马让不懂马的人给糟蹋了。
见着黑云没有出风头机会,气得不行。
再看到骑马的司马清,夺马之后,驾马追击,只为争个头名,于是看到她那些小动作后,不但没有如实相告,还有意隐瞒。所做一切,只为了她的黑云能让人重视。
不再被人野马野马的叫,才称了她的心意。
“姑娘说得很有理。”司马清扬头向姚琳春一笑,看她面黑人壮,少有的男儿气在她身上显得野性十足。
拓跋城轻咳一声,眼角瞥她一眼,不显山不露水的向左前方又移了半步,算是将她这张好奇的脸遮挡在了身后,才道:“此次赛马结束,胜出者……还请相国定夺。”
众人向刘曜看去。
他脸上阴晴不明,只坐回椅子上,双眼望着司马清量久,终在天空中掠过的一只飞鹰后,道:“司马清,你可知道这头名能得到什么吗?”
司马清心中早有计较,只是装糊涂道:“不知道,左不过是金银珠宝,或是赏些奴仆之类的吧。”
“你是为了这些而来吗?”刘曜沉声道。
“哦,我钱够花,奴仆前几日得了十几个,还真不缺这些。”司马清低头整了整衣裙,抵死装不知道,看他如何将她给送出去。
正为她的妙计感到无比窃喜时,刘曜向拓跋城扫了扫:“城儿,你来公布头名的赏赐吧。”
拓跋城正色道:“夺下头名者,有两个选择。”
旁边的侍卫捧上一个托盘,上面一片黑布盖着,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司马清静静立在一边,头如向日葵般,跟着拓跋城转向一边,等他站定时,眼中期待无比的看着他。
拓跋城朗声道:“可得相国府的美人……”话音未落,张茂、王昆、刘鹏同时发出一问,“谁?”
拓跋城顿了顿,目光望向身边人,声音微微发闷的道:“司马清。”
司马清静静听着,似乎这个名字已与她无太多关系,特别是见着刘鹏一副捶胸顿足状,更是暗暗为她以身犯险,将自己捞出火坑表示满意。
眼底闪过一丝一切成竹在胸的自信后,淡定的等着后面的话。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石昇不好女色,只关心下面的奖赏。
“或者领兵攻平阳城,得平阳者封王。”
众人一脸向往之色。
司马清却再也笑不起来。
领兵?
她训十几个奴仆,都觉得口干舌燥,快要歇菜了。
这是哪门子的赏赐。
只是为了逃避被赐给那些武夫们当老婆的下场,怎么也想不到,跑了个头名,就要扛枪去送死。
且是为了一个亡了大晋的刘曜去卖命。
都怪进场的方式太过激烈,夺下头名,惹得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本不想做个耀眼的骑手,哪想到一失足千古恨事已成,没得回头。
只得下跪低头道:“清儿一个宫里人,养在相国府里,国家大事与我不沾边。这次骑马也只是羡慕黑云能驰骋草原,无拘无束。侥幸这马又不弃我,只当是放风玩玩。但求自己能呆在母亲身边,服伺左右一辈子,以尽孝心即可。”
刘曜扫她一眼,正欲答话,刘鹏跳起来跪倒在旁:“清儿在宫里待得挺好,为何要用她作赏赐之物,儿子愿以自家丫头美人当作赏赐,也不能让她去。”
拓跋城本欲说出中口话,让刘鹏代劳了,只是没想到他比他心中所想,似乎略有些不同。
他暗想,司马清被刘鹏看中,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目光流转间,见司马清一脸深沉,面色已无半点胜利者的喜悦。
因为她知道刘曜一旦打定主意做一件事,一时不成,还会有下次。
想到他为母亲羊献容,不惜攻下金墉城,就能见他为达不择手段。
拓跋城跪在刘曜的面前,“领兵打战是自男人的事。拓跋城相信,相国与众将军都已有攻下平阳的良策。”
刘曜与众将看了一眼,方道:“她惊了马……”
“我愿意去平阳!”不等刘曜说完,司马清抢过话头。
“哦?你一介女流凭什么去?”不等刘曜发话,已有人抢先道。
“女人去打战,闻所未闻。”
“莫不是这位姑娘,想学西施,做那杀父篡位的平阳王的入幕之宾……”石将军笑容猥琐的道。
“石叔,你把我爹比作那给夫差伏低从小当马夫的勾践吗?”刘鹏脸带愠色的道。
“司马清去平阳……哈哈”刘曜开始大笑。
刘曜的笑中之意明明就是,你只有被赐于他人为妾的份,还在这里矫情。
若她真的跟刘鹏好上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干看着窝火,有损父子之情,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嫁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身为男人,他怎么都不能忽视司马清已出落成长安城里不可取代的一道风景。
之前一直养在宫内,已让不少人打她的主意。
而且她的身份是司马氏独一无二的嫡公主,总有一些残余的司马部族,还对她抱有幻想。
想到这里,他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而这些,也正是拓跋城一直担心的。
何况,羊献容也正有此意,自他回了长安城后,她总是说到司马清帮忙照顾了三个弟弟,言下之意希望他能给司马清安排一个不错的人家嫁了。
他看在羊献容和他所生的三个儿子的面子上,应允给她一个风光的婚礼,许给有实力的将军儿子做正妻,已是他能做到了的极限。
司马清道:“平阳城原为刘粲封地,与我长安交好结盟,但靳准杀了刘粲,自称汉天王。此城,就如同枕边的一把利剑,这剑不在我们的手里,就会被人利用,时时不安睡。现在我要为相国去夺下这把剑,让他成为相国的防身之器,而不是悬于您头顶上的暗剑。”
刘曜冷眼道:“你说的很好,但能做成这件事的,不是你。”
他转身道:“这次赛马无胜出者。所以,从现在起,谁割下平阳城靳准的头献给我,封王赐土赏美人,不在话下。”
搞了半天,用美人加军功,要眼前这些年轻人去为他冲锋陷阵。
司马清抬头看着刘曜,似见三年前,他杀入城内的一刻。
尸横于城外,堆叠成山。
血染黄土,看不到一处干爽之地。
刘曜端详了司马清与刘鹏半晌,见儿子为她求情,不惜当众下跪,心中似生出一根刺扎得他生疼,他拂袖道:“司马清,我且多留你几日,平阳城破时,就是你婚配之日。”
司马清听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平阳城破,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
总比今日要被人给扛去做夫人强上千万倍。
好坏要谢谢拓跋城。
不是他,她被刘曜卖了,还不知道呢。
果然,母亲说的广结善缘,与人方便,就是与已方便,是一句至理明言。
又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