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城没有出声。
一旁的小琪、小婳,也上前道:“曹公公他们先行出去了,代王,快吐出来。”
说着,盛了一碗清水到他的面前。
拓跋城眼盯着碗年了一会,摇头。
众人转目向司马清求助。
这里能动拓跋城的只怕唯有司马清。
司马清被富琳扶起,正欲说话,手腕上突然多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有人在在腕间细细捏了一下,若有似无,却真真切切。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富琳,她神色无异常,半勾头头,手握在司马清的腕上。
司马清目光闪了闪,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吐了,简单。只是曹公公再问起来,谁又能替周大人一家喝下这第二碗?”
姚琳春:“公主,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的,跟他们这些中原人讲什么信用?”
“对,他们不讲信用,骗了我们。”小琪插嘴道。
司马清扬首看着走出月亮门,只余一抹衣袂一闪而过的曹公公,沉声道:“王法,从来不束天子、权贵,只是用来桎梏黎明百姓用的。”
*
城外。
晌午已过。
黑色的旌旗,明黄色的“代”字,显得格外醒目。
姚部兵马,人闲马悠。
几个壮汉,将战马骑出营地去溜马。
跑过年轻的女子身边时,马儿放慢脚步,汉子探下身子,歪脖看着肤白水灵的女子,一脸憨笑。
女子低头不语,只顾走路,马儿一步一趋的跟着,不紧不慢。
到子一处人少地,汉子从腰间解下一个金色的匕首,往女子怀中一扔。
女子惊得直退,男子笑哈哈的打马回撤,打马归来。
后面的士兵见了,也跟着起哄。
“妹妹要钱买花戴,哪个要你的刀子,你以为她跟草原上的女人一样,要杀狼吗?”
“啊哈哈……”
他们笑得开心。
年轻女子握着匕首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司马清路过,那女子上前拦马道:“请公主殿下做主。”
司马清坐在车内,未及答话,就听到曹公公在外面喝道:“公主也是你能拦的。”
女子并不惧怕,反而继续道:“听闻公主入城救了全城百姓,我也是这城中的人,只想求公主给我主持公道。”
曹公公向随从瞟了一眼,上来两人,就要拖开她。
司马清从车内走出。
见女子挣扎着对自己大声喊话:“公主殿下,你快点让城外的兵退了吧,我们老百姓日日夹在中间,像生煎一样难受。”
司马清哦了一声,向远处看去。
绣有“王”字的军旗,在远处飘扬。
正是王征领着自己的人马,在数丈外,竖起一片片木栏,阻隔了姚部骑兵通往东北的方向的道路。
周从正领着数百平民,推着他们自家的木板车,哼哧的驶进姚部的军营里。
女子道:“你看看,这两军对上了,我们的粮就要分给他们吃,我们一年一收,一年一征的,离不了这里。但你们会走的,你们走了,我们还是要过日子的。”
司马清微微向女子看去,这女子虽一身布衣,腰细指尖,脸上白如透玉,鞋子虽旧,可那上面分是有意扑上了一层灰土色。
听她的谈吐不会是没识字的人,这哪是百姓家的女儿,明明是养在闺阁里的官家小姐。
司马清笑了笑:“你是说姚兵应该速速离开才是。”
“是。”
“他们不在了,王征的军队开入城内,征粮杀人,你觉得这样才好?”
“那也是江东的事,轮不着外人插手。”
司马清挑眉看向曹公公,他听得入神,目光频频有赞许之色。
“曹公公,这位是……”
“我不认得。”他否认道。
司马清瞧了一眼,“城中征粮之事,由晋王和代王,以及周大人商议,本宫不可妄言。”
“公主,都说王征手下误信传言,才出声说狂背之语……他绝不是有意为之。”
“是了,你怎么可能是百姓家中的女子,”司马清向拓跋城示意道,“代王,又来一位说客,看来有人心虚了。”
拓跋城坐于马上,脸上一层一层的汗推起,他不急不徐的道:“曹公公,不要赶路吗?”
曹公公眼珠一转,不敢再拖延,只得道;“去去去,女人懂什么,让到一边,别阻着我们。”
女子还欲说话,马车内帘布突然掀开,一双阴寒的眼露出,女子只对上那双眼,立即低头让去一边,不再多言。
司马清回头,马车帘布已放下,只有秋风吹起一角,微微晃动。
吱吱呀呀,马车终是行到王征所在的地方。
几个小兵,持着刀枪,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围上司马清的銮驾。
曹公公见人围而不让,尖声骂道:“你们主子在哪?如此无礼的。”
小兵们,从来在外戍卫,未见过宫内的太监。
见他也是魁梧之人,但说话却非男非女,不由得大笑。
“哪里来的,说话像个女人一样。”
曹公公气得将腰牌一摘,“杂家奉命到此带回征粮案一干人等,你们还不让开道来。”
小兵们嘻嘻哈哈一阵,也不让,只有一个年岁稍长的,见状不妙,去禀报了一番。
司马清掀开车窗布,向一边拓跋城道:“代王,王征这是什么意思?”
“只怕送鱼给我们吃的并不是王征这种小角色。”
拓跋城曾听闻江东一带早于七八年前,便有司马氏一族带着中原的贵族与军队来此建国。
他称王后,王导辅政,大权已然不在司马氏的手里。
很多事情,都不会让这个架空的晋王知道。
而几个领兵的将军,也时时想着要如何北伐收复曾经有失地。
只是他们自南下之后,跟当地的寒族便摩擦不断。
打打停停,和谈完又打,已是常态。
各地未见过真正的太平。
但也因为他们手中握着强大的军队,镇压了一次次的反抗,因而也未生过大乱。
这交五千姚兵送亲到东海,整个朝野上下并不是人人都知道。
只有坐在宫里的晋皇,和王导两个人,为这样一支看似无害的军队前来而感到忧虑。
从他们踏入地界的第一天开始,针对拓跋城和司马清的关注,就从未断过。
王征听到奏报,问了一句“哪个公公来的”,听到是曹公公后,脸上慢慢阴沉下来。
之前的颐指气使敛去不少,闷闷的从营帐中走出,到了关卡处,强换了一张笑脸,向曹公公道:“公公来了,不知道,不知道。”
第 149 章
曹公公脸色铁青:“你呀!”
一言难尽的摇头叹气。
原来,王征不仅杀了信使,封了去建康的道,还下令江上来往船支一律彻查。
人是没有放过去一个,但消息不知为何,硬是传到了建康。
他想不通,难道天上的飞鸟,带着消息去了宫里。
司马清隔着布帘,听着外面在交涉关于征粮的事。
极是无聊。
她轻轻敲了敲车窗,隔着窗缝向外面道:“代王,王征怎么比我们还委曲?”
拓跋城的声音传进来:“做戏呢。”
“演给我们看?”
“自然。”
“代王,他们没有诚意,不能不防。”
做戏的曹公公和王征一番礼数之争的假热闹过后,终于是到了司马清的跟前。
王征一副初见司马清的惊讶样:“公主殿下,城内休息可好?要入建康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便是。”
“不劳。”司马清冷冷的道。
“刚才曹公公说了,要我带兵保护公主的安全,迎接公主进城。”王征大言不惭的道。
“哦?”司马清心中微微一凛,明明是对峙征粮一事,如今怎么几句话,轻松的转成护送她入城。
“这话说反了吧。”司马清抚弄衣襟上的一道折痕,手指甲几乎掐进了布料里,声音却淡如秋季白菊的道,“你们不是为了征粮方来此地的吗?”
王征打个哈哈不再说话。
旁边曹公公接过话头:“迎接公主进城,方是大事。征粮不过是顺便一道办了。”
司马清听他这样一说,反倒的不出他们错处,轻咳了一声:“代王,及王妃,还有五千姚兵要借道过境,想来也是顺便可以一道办了吧。”
她想既然征粮能说成接她入城,那就顺手送拓跋城和他的族人,军队离开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