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你我叔侄一场，这么说可真伤感情，车祸不是意外吗？下药？下什么药？你说的这些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三叔这么说是觉得我找不来指向你的证据了？三叔不想想，我要是什么都没有又怎么会去告发你？百密总有一疏，不过是困难了些，总能抓到漏洞。”
季云扬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手，“这世上从来只有没做过的事，又哪来的没痕迹的事情呢？要没点办法，一次两次，我哪里来这样的好命，回回都能完好无损呢？”
季启瑜低头喝了口水，“哦，这么说我就不懂了，云扬，你是想说你早知道有人要害你？”
“三叔何必装糊涂，如果不是让人觉得我车祸残废，甚至很可能抑郁成疾，三叔又哪会让我有命活到现在呢？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三叔大概还没听说吧，那个逃跑的医生自首了，他手里好像留了点什么东西，说不定能帮警察一把。”
季启瑜一下子抬起了头，“噢，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正好帮我洗清嫌疑。”
季云扬缓缓咧开了嘴角，“三叔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个医生是我的人，两个月的药量是我能够承受的极限，至于失明的事情，看得见看不见我说了才算啊。”
季启瑜终于绷不住脸上的平静，“车祸是真的，你吃了那些药也是真的？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怪不得没受影响，你本来就是个疯子？”
真真假假有什么要紧，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三叔怎么知道那药会让人变疯呢？三叔知道的这么多，还是留着好好和警察说吧。”
这个医生自首的恰到好处，季云扬不愿再和季启瑜废话，“哈哈，你可比你那个软弱的母亲强太多了。”
季云扬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季启瑜好像被什么事情逗乐了，笑的直不起腰来，“你母亲啊，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被老爷子一威胁，就吓得什么似的，让做什么做什么。她但凡骨头硬一点，让我娶了薛家的姑娘，季氏现在全是我的，你算什么东西。”
季云扬太阳穴突突的疼，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威胁，什么威胁？”
季启瑜笑的十分恶意，“你不知道？你母亲哪来的什么初恋情人，那时候得了重病的是她父亲，这是老爷子对大哥擅自婚娶的惩戒，你看他后面变得多听话。”
季云扬的脑子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强自镇定的走出屋子，办公区的楼道又变得一片寂静，她的耳聋又发作了。
这一会儿她脑袋空空，觉得没意思透了，跟一堆疯子争强好胜有什么用？她不想再去管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经年旧事，也不想应对眼下一潭浑水的热闹局面，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寂静角落，将自己压缩成针眼大小，塞进去，谁也找不出来。
可是事态发展自有轨道，同一时刻，季云扬的手机在桌角响了又响；沈天琪失望的放下电话，这已经是她没能打通的第32个；冯瑛正在两个警方人员面前说出自己了解的全部；而那个嫌疑颇重的医生，刚刚在供述的内容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20章 距离
连续两天没能联系到季云扬和冯瑛，沈天琪还是从牛璨口中打听到了季云扬视力恢复的消息。
她急于与季云扬共享这份喜悦，但又听闻季氏内部的巨变，便耐下性子多等了两天。
消息来得十分凌乱，先是一大批人被警方带走，季氏形象一落千丈，再是季云扬康复归来，临危受命，拿到了季氏很大一部分实权，最后是季云扬和秦钰的婚约被拿来广为宣传。
他们二人订婚其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没有大肆宣扬，但也许因为季云扬重整旗鼓之后身价水涨船高，秦家怕丢了这里的好处，或者因为季氏名誉受损，急于转移视线，这消息现在透露出来看着十分有目的性。
沈天琪听到的时候有点惊讶，季云扬亲口承认这婚约另有缘由，而且保证很快就能解除，怎么现在反倒弄得人尽皆知了？
她等不来季云扬的答案，又想再多得一个解释，偏偏一个二个都没有回音，难免焦躁起来。要不是看到新闻上季云扬好好的，她甚至还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沈天琪就这么来到了季氏总部，这里和风耀十分不同，一眼看过去就有那种根基深厚的大企业独有的严谨厚重，以至于沈天琪根本没有办法轻易混进去，她只好找个位置在大门口守株待兔。
和她一样守在门口的还有许多媒体记者，都赶着烧这口热灶，期望能多挖出些消息。所以当季云扬的车子停在门口，许多人抱着设备提着话筒，一窝蜂围了上去。
沈天琪个子太小，在人群中怎么也冒不出头，她眼睁睁看着季云扬目不斜视的走过人群，被保镖拦住的记者话筒探来探去都没能钩住她一片衣角。
她不再需要坐着轮椅，拿着盲杖，脚下的每一步走得都毫不犹豫，恢复了神采的眼睛里一片凌冽寒意。
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沈天琪不住的喊着学姐，在嘈杂的人群里这声音很快就被湮没。沈天琪心头一慌，季云扬却好似顿了顿脚，她紧紧盯着前方的身影，期待她转身看向自己，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季云扬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片她无法进入的建筑里。
这一刻，沈天琪心中突然感到深深的难过，两天以来，她看着季云扬登上大大小小的新闻，听着那些关于她或早或晚的传说，知道她撕开了囚困自己的枷锁，再也有没人能将她和冬夜里独自听雪的姑娘联系在一起。
也知道自己和她最紧密、最迫切的联系就这样断个彻底，她不是能一辈子赏花品茶、独居幽巷的人，从来都不是。
建筑门口的保安依然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不接受采访，请关注官方公告”的声音一叠叠的传了过来。
沈天琪本来是想当面问问婚约的事情，这会儿在门口冷静了片刻，又突然退缩了。她有什么立场去问这些事情呢？
如果季云扬还住在市中心那个面积不过一百多，充满生活气息的公寓里；如果季云扬还是那个时不时耳聋眼盲，需要别人格外关照的学姐；如果季云扬给她留下了只言片语，沈天琪都会给自己一个再一次接近的理由。
可是没有，两天过去了，她复明的消息自己最后一个知道，她公司的事情自己懵懵懂懂，她的所有传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就连绯闻，自己都是没可能成为另一个主角的。她拥有的只是这个格外漫长的冬天里，那个小公寓中的一室温暖，冬天过后，就不再有任何意义。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当时季云扬会说喜欢她很难，为什么有人会渴求势均力敌的爱情。像她这样的人在未来的日子里终究会由于跟不上季云扬的脚步被越推越远，就像今天这样。
还好知道的不算太晚，与其将来心生怨念，不如现在狠心决断。
她回到小公寓，一寸寸将自己一手布置的风景连同回忆留在心里。换下季云扬帮自己定制的服装，留下那些漂亮华美的饰品，最终没有舍得那枚凤尾兰的胸针，就当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来时简简单单的一个皮箱，走时亦然。她喜欢学姐的心意未变，而如何喜欢，却成了她接下来要解答的难题。
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如同迷彩幻境，可不是自己的终归不属于自己。就好像宴会上那双磨破脚的高跟鞋，自己再没有机会带出去的华丽胸针，看着虽美，靠近却疼。
该怎样来终究要怎样去，一个冬天的陪伴已是意外之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只是雀鸟，灰头耸脑，无七彩华羽，无动听歌喉，怎么可能仅凭心意就妄图同凤凰比肩。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着美好爱恋的小公寓，沈天琪走的很慢，但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
真正处理好公司的乱局已经是两天以后，季云扬在配合调查期间上交了通讯工具，等看到上面数字惊人的未接来电时略感惊讶。
她早已做好了短期不方便对外传递消息的打算，也知道沈天琪回国后必定对眼下局面心生疑虑，所以早早安排了人，如果到沈天琪约定归来的那一天自己还没能摆平事端，就替她传个口信，让她安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