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多说无益,你上次说车祸司机的事情查出了一点眉目,后头还有什么进展吗??尤其是你上次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医生。”
“最可恶的就是这个医生,幸亏你搬出来以后换了大夫,可那种药吃了将近两个月真的没有影响吗?你的耳朵经常听不见声音,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当然是有影响的!车祸之初,季云扬又聋又瞎,确实有过一段生不如死的痛苦经历。那些人何其歹毒,眼看车祸不成,竟买通大夫,将精神类药物开到日常用药里。
若是身体康健的正常人,大概只会觉得情绪低落,心有抑郁。可季云扬当时遭逢突变,身心受损,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只是她这人情绪内敛,旁人只当她过分安静,绝对不会懂得她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所有负面念头层层上涌,她生平头次有了轻生的念头。这些人竟是要逼疯她!杀人不见血,还要在她面前装扮无辜。
幸而她搬了家,连主治医生都换了一个,这才在无边悲苦中保住了一线清明。大概是觉得两个月的时间,她早已毁得彻底,对方偃旗息鼓,将她当了个翻不了身的废棋,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冯瑛对此还是不太放心,“还是有影响的对不对?你的耳聋最近还是会犯吗?医生不是说,这毛病心理性因素居多,等到你眼睛复明,事情了结,你答应我,一定要把这个毛病治好了。”
这事儿也就冯瑛知道,沈天琪在公寓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机会弄清楚这时常耳聋的缘由,竟不是车祸时受了伤,而是心里生成的结。
季云扬一向活的自信落拓,好事坏事,决定了便担在肩上,这么久以来总也担得住。日久天长,便有人忘了,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担子重了,总有担不住的时候。
车祸和药物说白了都只是催化剂,谁也不知道那点阴暗逃避的心思起于何时、来自何处,又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后果。
偏偏季云扬想的开,“这耳朵时聋时不聋的,除了受药物影响那一段时间,后来都是很偶然才会发作,别太当回事了。”
沈天琪离开已经有两天了,少了她叽叽喳喳的陪伴,这个公寓终于也显现出一种寂寞的荒凉感。季云扬不知不觉走到了客房门口,就好像敲敲门,就会有人飞快的跑出来,一叠声的跟她说话一样。
眸光划过被精心打理的小公寓,等等,她看到了什么?在春日暖暖的阳光下一片浅绿新黄,细小的尘埃在空中轻盈飘舞,冯瑛放大的脸凑近面前。
“想什么呢?叫你都不答应?”
季云扬打量着久违的斑斓人间,笑着说道,“冯瑛,好久不见”。
第19章 直面
季云扬的眼睛恢复的很好,虽然医生一直说这是早晚的事,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大家还是十分高兴。她没有将消息发布出去,说是要等到一个更好的时机。
而且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也将这个消息瞒住了沈天琪,可能要给她一个惊喜。
今天是沈天琪离开的第九日,再过两天她们外出交流结束,就会回到M市来。季云扬本没计划眼睛能够恢复,这样更好,她觉得有许多事情都应该有个回应。
收集到的资料早已分成几个部分,各有各的作用,也都一早送到了怀揣各种心思的人手里。有的负责把某人踢出权力中心,有的负责将某人送进不见天日的牢房,还有的负责谈判威胁,总要物尽其用。
董事会和警局都已打好了招呼,这一次她相信胜券在握。天刚亮季云扬就起了床,梳洗打扮,一身浅灰的西装显得她身高腿长,神韵坚若松柏,气质愈发冷硬。再配上一丝不苟的正妆,美则美矣,却是来者不善。
她身体康复的消息于昨日凌晨发了出去,不愿意暴露几个月来温馨的小公寓,复明后她搬回了郊区的别墅,这会儿上下两层楼空无一人,实在不像一个叫做家的地方,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早有那触觉灵敏,闻到风声的新闻媒体,急不可耐要将这豪门恩怨打探清楚,这回听说涉及刑事犯罪,更是勾起了许多人八卦猎奇的心思。
季云扬行事低调,却好像有点热搜体质,一举一动总能引的媒体跟风。当初辞了家族企业的职位、后来自主创业成功、甚至她重回季氏都曾经掀起了一阵舆论热潮。季云扬早已见怪不怪,媒体风潮利用得当未尝没有妙处。
她一路走出家门,早有保镖拦住来往人员,季云扬神色如常的走向车里,就像即将出征的勇士,走向独数她一人的战场。
如果不算上对季云扬的担心,外出交流这几日对沈天琪来说真的是十分珍贵。
她对学业不能说不上心,但人的天赋和精力都有限,她过去时常挣扎在生存的温饱线上,对于学术难免少了些崇高且执著的追求,所以在学生中说不上出类拔萃。
季云扬不知何时跟自己当年的导师打好了招呼,又极力将沈天琪推荐出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沈天琪自然是多学多看,不能给学姐丢人。她心思敏锐,言行常有独到之处,几日以来大家都很喜欢她。
最后三五天,安排的外地学者行程临时有了变动,交流团队便决定在这边随便转转,难得出来一趟,学生们玩心都重。沈天琪却因为心里记挂着季云扬的事情,便早早的和老师报备了一句,提前回了M市。
因为事出突然,她没有和季云扬说自己提前回来的事情。出门这几天,因为季云扬视力的缘故,她们两人只通过几个简短的电话,想到能很快见到对方,想到出门前季云扬承诺的答复,沈天琪心里满怀期待。
悄悄推开公寓的大门,室内一片黑暗,这很正常,季云扬视力不好,自然没有什么开灯的必要。
穿过过于整洁的客厅,书房没人,沈天琪轻轻敲了敲主卧的房门,屋里也没人。有点奇怪,已经上午九点多钟,这个时候家里怎么会没人呢?
她又里外转了几圈,这才发现了一些刚刚没有注意的细节,门口季云扬常穿的鞋子都被收了起来,碗碟杯盏都被收在了橱子里。背包没在,床也不像才睡过人的样子,季云扬并不是出门了,而是这两天根本没在家住。
为什么搬出去了,怎么没人告诉自己?
她满心疑虑,在看到当天爆炸样的新闻内容时才算是有了答案。
各大媒体用大篇大篇的内容将季氏的动荡揭示人前,其内容即便经过层层遮掩,依然算得上触目惊心。
内容的核心竟然不是季云扬伤后康复,回归季氏,而是她的三叔季启瑜及手下一众人等,被内部人员指控侵吞公司财物和人身伤害,事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董事会内部,气氛并不轻松,想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届董事会成员不少都要承担责任。事情被季云扬公之于众,这对于季氏的声望来讲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会场里面唇枪舌剑,矛头之一,指向的正是季云扬本人。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如果没有闹大,以季启瑜的人脉手段,翻身洗白只是迟早的事情,哪会像今日这么干脆利落。被指责后她毫不愧疚,这会儿之前的安排就逐渐起了效果,也有人肯站出来谈两句是非公道,毕竟无论事情什么走向,她季云扬都只是一个受害者。
没有过错的受害者,凭什么要听别人的指责。
相关人等逐一接受调查,就连季云扬本人也不能幸免。季启瑜狡兔三窟,虽然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愣是没能找到关于他的直接证据,他现在就坐在季云扬的面前。
若是让别人来看,季启瑜其人长得风度翩翩,同谁说起话来都是温和客气的,他年岁也不小了,可身材样貌保养的都好,要是拾掇一番放到酒场舞池依然能虏获一众小姑娘的芳心。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处处给人台阶,时时面带微笑的人竟是个随意轻贱人命的刽子手。
“云扬啊,三叔也没有太过得罪你,闹这么一场是不是不太好看?”
季云扬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说起话来,面皮虽带着笑,眼神却带着冰冷冷的光,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让人看了肠胃不适。她以前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觉得反胃过。
她懒得跟人虚与委蛇,“看三叔说的,不闹的大一些,怎么对得起三叔办事的排面。又是车祸又是下药,我可真得谢谢三叔手下留情,居然侥幸留了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