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抢走我师父。”
此话一出,刘玄愣了,他偏过头,在赵寄看着他的眼中看到了认真与严肃。
刘玄觉得自己现在明白先前赵寄敌视他的原因了。
“你觉得孤请韩先生教孤,是抢你师父?”
这种害怕宠爱被抢走的小孩子心性让刘玄失笑,但同时也不得不认真以待。
他没有想过成为韩昭的弟子吗?
当然是想过的。
尤其是在见过韩昭对赵寄的偏爱之后。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成的。
刘玄叹了一口气:“韩先生龙章凤姿,更是严师慈父,孤的确想抢走他。”
此话一出,不出所料换来了赵寄的怒目相视。
在赵寄愤怒的目光中,刘玄悠然说了下去:“但你觉得师徒羁绊是别人要抢就能抢走的吗?”
“孤是韩先生的学生,你是韩先生的弟子。弟子弟子,既是徒弟,也是儿子;你懂这里面的差别吗?”虽然说出来有些不甘心,但刘玄看着赵寄身在福中不知福更觉恼恨。
同样是被韩昭所救,但赵寄能得到韩昭全心全意地爱护,他再三相求却最多换来韩昭的一句“若汝可造,吾会助汝”。
刘玄说的赵寄明白,但他对自己与韩昭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安全感,他知道韩昭疼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韩昭疼的。
所以他怕突然出现一个人,抢走了韩昭对自己的关爱。
所以,他打算不择手段排除任何竞争对手。
“你以后想都不能想。如果你做得到,我就和你一条心。”
赵寄说这话时神情坚定,比起总让人觉得“虚伪”的周源,他更喜欢和坦荡的刘玄为伍。
这正是刘玄所求。
“孤再也不抢你师父了。”刘玄郑重做下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幼稚好笑的承诺。
……
一番挣扎过后,赵寄把整套试卷做完了,交给刘玄检查无误后便终于放下心来。
刘玄对这套试题非常感兴趣,便腾抄了一份,留作研究。
刘玄誊抄完把原件交还给赵寄,并笑着叮嘱道:“以后有其他不懂的也尽管来问孤。等光复了翌朝,孤还需要大把的人才帮孤治理国家。”
赵寄拿过试卷撇了撇嘴:“光复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光复了也说不好姓周还是姓刘。”
这次他倒不是有意呛刘玄,只是把刘玄当自己人后也不藏着真实想法了。
不料刘玄脸色一变,厉声道:“这话谁和你说的?”
赵寄一愣,如实以答:“没人和我说。”
刘玄:“不想惹祸上身就管管你的嘴。若出了事,别人不会相信这是你一人的想法!要么说是孤教唆的,要么就是韩先生教唆的。你想谁遭殃?”
赵寄知道是自己失言,但被刘玄训斥还是有些不服,犟嘴道,“你不说谁知道?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是你说的。”
刘玄被气笑了:“你倒会栽赃陷害。”
犟完后赵寄态度也适时地软下来:“我有分寸,这话我决计不向你与师父之外的第三个人说。”
刘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很多话不说出口才是最好的。”
赵寄应承:“知道了。”
说实话,懂得听人意见的赵寄还是蛮可爱的。
两个少年,一个出身市井见惯人情,一个出身高贵博览群书,但这些不同没有为他们增加交流的隔阂,反而让他们对对方的生活充满好奇与兴趣。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关不上了。
韩昭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两人同坐一席,热火朝天聊天的样子。
“两天关系就这么好了?”韩昭站在门口,满心疑惑。
他记得赵寄可是一直不太喜欢刘玄的,这小子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韩昭一眼就看穿了。
但怎么一上午不见就这么要好了?
虽然韩昭是想让他们好好相处,但这是不是有点快了?
1.0对此表示非常理解:【男孩子嘛,能玩到一起就是好兄弟。】
韩昭想了想:“也是。
第33章 景修
笑闹的两人很快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韩昭,赵寄一下从坐席上跳了起来:“师父!”
刘玄也款款起身见礼:“先生!”
韩昭点了点头:“今天学骑射,去换衣服吧。”
赵寄忽得浑身一僵,神色局促:“我……”
韩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
赵寄抓了抓脑袋,硬着头皮道:“我忘带了。”
韩昭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拿去。”
赵寄眼睛一亮:“谢谢师父!”他扑上去抱了韩昭一下,屁颠屁颠地跑去换衣服了。
刘玄看着他们师徒互动,莫名有些艳羡。
刘玄不吝惜教赵寄功课,赵寄投桃报李,自然也在骑射上对刘玄多加指点。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倒越发好了。
入冬以后,凉州下起了初雪。
韩昭带着赵寄给青梅树培土防冻。
也是这时候,一个游学的年轻人来到了少主府的门前。
“他说来为未来的天下之主谋天下。”宇文循在这方面的消息比韩昭灵通,来做客时也不吝啬与韩昭说上一嘴。
韩昭提起酒壶给宇文循与自己斟满酒:“他叫什么?”
“景修。”
“郡守怎么说?”
“人是留下了,但似乎不打算重用。”
伪帝听说凉州自立的消息时便下令征讨,但是大军由于这一场雪不得不停下西征的步伐。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缓,明年开春便是大战,周源此时想要的是能带兵打仗的将才,不是什么文士。
“文士,未必不能颠覆天下。”韩昭轻叹。
他的确不喜欢策士,因为文士一刻钟的嘴皮子功夫有时候便能必上他们在战场上几个月的厮杀,这种落差到谁身上都难以心平气和。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个好策士的作用。
这原本只是两个人喝酒时用来佐酒的话题,但韩昭没想到只过了一个多月便又听到关于这位文士的消息。
赵寄终于把他们先前的夫子气跑了,景修成了他们的新夫子。
“玄无能为,还望有幸聆听夫子的国策。”刘玄在听完景修的一节课后叫住了他。
景修打量了这位少主许久,坐到了刘玄的对面:“入凉州之前修备了三策。”
“上策:依凭龙渊峡谷与北望山之地利拒伪帝之兵,固守以休养生息。”
刘玄无奈叹道:“此策虽好,但丞相不会用夫子此策。”
凉州众人起义就是图谋中原以谋取更大的利益,如果不出兵,周源如何喂饱他手下那群人的野心,至于劳民伤财他不会在乎。
这也是韩昭听到赵寄转述时的想法。
景修:“中策:取雍州、西羌作为据点,发展图强。”
这算是个折中调和的法子了,但一旦对雍州出兵便是表明他们有入侵他地的野心,届时割据自强的那些州府如何反应尚不好说。
“丞相也没有用这个法子。”
景修:“下策:直取中原。”
这是凉州目前选的路,但是,何人能抗窦骁?凉州的底蕴能与伪朝抗衡?
这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如果周源走这条路,景修打算袖手旁观。
韩昭听完赵寄的叙述沉思了许久,最后嘱咐了一句:“你这夫子有真才实学,好好学。”
赵寄裂开两排大白牙一笑:“我也觉得,他从不说我的话是胡言乱语,不过却能三言两语把我辩得哑口无言。”
赵寄认人的方法很简单,能在某方面强过他,让他心服口服他就认这人。
……
“玄无才德,却仍旧希望尽己之力为黎民谋福祉,请先生教我。”梅花盛放的时候刘玄在少主府的宅院里朝景修深深一鞠躬。
这位韩昭听说了许久却始终没能一见的文士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清瘦,眉眼俊秀,立在那里若亭亭翠竹。
听到刘玄的话景修默默不语。
他已经与刘玄互相试探了良久,他看清了刘玄为君的长处与短处——胸襟开阔、兼听则明,但太过仁善心软。
他知道辅佐这样一个傀儡少主的难度。
决定一早就做下了,但他还想再看看刘玄的决心。
景修从小游历天下,习百家经典,学了一身治国安民之术。
老师说未来的天下之主在西北,让他来做从龙之臣,他来了,没找到天下之主,却找到一个让他入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