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不打算去找老师口中的那个人了。
天下之主为什么不能是他选定的人?他想试试不一样的命。
……
冰雪一融,凉州军便在七星原与朝廷军短兵相接。
凉州军士气高昂,一路所向披靡,很是胜了几场,原以为能直取中原,不料却在河东栽了更头。
“当时带兵的还不是窦骁,只是他的一个侄儿,叫……窦诚。”宇文循被安排留守玉门关,于是一得空便来找韩昭喝酒,顺便也带来一些战事上的消息。
韩昭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在编写一本兵书,打算把自己前世征战的心得体会全部记下来。
这是一个挺漫长的工夫,原本只是韩昭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但愈做愈发现能平心静气,便也坚持下来了,现在除去去少主府教课的时间,也唯有宇文循来的时候他才停一停笔。
“都是一群废物,被一个小儿打得溃不成军。”宇文循有自信能为凉州军带来胜利,可惜却得不到机会。
他十分愤恨,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
此时,炒好菜的卫遥正好进来,被宇文循的拍桌声吓了一跳。
她一边摆菜一边应和道:“对啊对啊,还是宇文将军厉害,听听这骂娘声多响。”
宇文循听着很不对味儿:“你这妮子说话怎么这么刺人呢?”
卫遥笑了,回道:“我是一个小女子,懂得没有将军多,但我也知道一个能大败凉州军的人必有过人之处,怎么到了宇文将军嘴里就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儿?”
“将军的同僚说不定就是因为将军这种心态败的呢。”听到此处宇文循脸色一凛。
“再说,将军扪心自问,你同僚真的是将军口中那样的一无是处的废物吗?”
面对卫遥的质问,宇文循无言以对,移开了脸,兀自生起闷气。
在一旁看着的韩昭挑了挑眉,不发一言。
宇文循这人最大的毛病便是因出身的自卑而衍生出的极端自负,心比天高,能入他眼的寥寥无几,不能入他眼的比之地上的尘土还不如。
就是这种心态导致他在凉州官场上树敌甚多,被排挤在外。
卫遥这顿怼还真是怼到点上了。
不过她这么关心宇文循的心态干嘛?她不是这么多管闲事的人啊。韩昭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卫遥说完一通话,便收拾空盘子走了。
直到卫遥出门宇文循才转过头:“韩兄弟,你家这妮子嘴真厉害。”
韩昭幽幽纠正:“第一,她不是我家的,只是帮忙照顾我们两个不会做饭的男人的邻居;第二,人家叫卫遥,你怎么不会好好叫人名字?”
宇文循一时语塞,嘟哝道:“她也没好好跟我说过她的名字啊。”
……
攻克河东,凉州军花了三月,远远超出了预估的时间,原本的计划因此被打乱。
更糟的是,河东一破,他们便与窦骁的军队正式遭遇上了。
这一战,凉州军惨败,丢盔弃甲,先前占领的城池尽数归还。
值此存亡之时,宇文循临危自荐,接下了无人敢接的抵抗窦骁大军的重任。
他命凉州军退守龙源峡谷,借天险拒敌,令伪朝军队不得寸进,在狭缝中为凉州争取了喘息的机会。
秋风咋起的时候,景修再度来到了太守府。
这次他依旧献计欲取雍州、西羌之地。
景修认为,凉州贫瘠,为计长远,他们应当将战线东移。
而太守在东出受挫后也不得不考虑起景修的计策,最终采纳了他的建议。
景修被安排了其它职位,不再继续做刘玄与赵寄的夫子。
宇文循并未被安排征讨,而是继续留守玉门关。
平定雍州与西羌后景修陆续献出了军、民、政等方面的八策。
所谓国士,□□定国,一人可抵百万师。
韩昭想不出来这国策,但他懂得这八策的好坏,有此八策,凉州入主中原之根基可定,若君臣上下一心,直取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君臣真的能一心吗?
凉州之地,君不君、臣不臣,几大家族因利而合,迟早有一天也会因利而散。
二年冬,十六岁的刘玄迎娶了周家女为正妃,王家女、宋家女为侧妃。
那天晚上刘玄拉着赵寄喝了很多酒,让赵寄回家差点被韩昭狠狠教训一顿。
“师父,我觉得少主不开心。”韩昭给赵寄扒衣服的时候赵寄赖在韩昭怀里这样叹道,“玄哥平日最忌惮周家人,如今却要和一个姓周的娘们儿同床共枕。”
韩昭冷淡地回道:“联姻不需要考虑喜不喜欢。”
赵寄撇了撇嘴:“我以后才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韩昭没有对这种天真的话语发表意见,展开被子把赵寄埋住了。
……
深夜的时候飘起了细雪,陪客完的刘玄朝新房走去。
的确如赵寄所说,他不喜欢周家女,但这是景修为他筹谋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此夜,月光清寒,梅影绰绰,刘玄走在被月色晃得亮眼的回廊中,只希望此路没有尽头。
然而新房就在前面,他已经看到了灯光。
就在此时,一阵清浅的人声从梅林深处传来。刘玄脚步一顿,折转方向,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那是一个女声,似乎在祷告什么,刘玄到时祷词已至末尾,他只听到最后一句:“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完那个祈祷的女子抬起了头,刘玄看到了一双清澈温柔的双眼。
愣了三秒后他移开目光,看向女子的脸与服饰。
她长得很温柔,穿着一身喜服,外面罩了一层披风,如无意外这便是他的妻子——周婉。
“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在这场政治联姻中唯一无辜的便是她了吧,但她无从选择,唯有期待自己的夫君是个良人。
刘玄难以抑制地想起了曾经被幽囚南越的自己,唯一能祈求的也只有得遇良臣,助他逃出生天。
如今回想当时出现的韩昭并不是他祈求的忠诚良将,但也的确为他的未来争取了一个机会,现在,他也能掌握一点自己的命运了,代价之一是自己与眼前女子的幸福。
“天冷了,进屋吧。”
刘玄伸手拉起周婉,他身上的喜服已足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的动作很温柔,无关情爱,只是出于对眼前与自己一样孤独无依的女子的一点怜惜。
周婉的手瑟缩了一下,不过没有抽出:“我……妾身不知道郎君回来的这么早。”
刘玄俯身拂去周婉膝盖上的碎雪:“等很久了吗?”
周婉没有出声,只是低下脸摇了摇头,一双温柔的美眸微闪。
愿意弯腰为她拂去细雪的人,应该会是良人吧。
第34章 亲事
赵寄的十四岁到十八岁,天下兵戈不休。
伪帝在凉州自立的第三年病逝,六皇子俞熙继位,丞相严焕执政。
听闻此消息,韩昭颇为意外,伪帝比系统给他的历史资料记载的早死了五年,看来历史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伪帝之死必然在天下引起动荡,本就不稳的伪朝江山更加风雨飘摇。
豫州、永州、徐州、扬州相继叛乱,南方易王刘鹗崛起……
少帝不得不调回窦骁,平定南部叛乱。
而此时凉州已借着益州之地,悄然发展起来,已然有再度东出的打算。
……
“所以,你要我去打仗?”
十八岁的赵寄已经完全长开了,身形高挑挺拔,五官俊朗倜傥,一双不笑带笑的桃花眼,稍一弯便是能溢出来的风流。
说这话的时候他穿着中郎将的黑色甲胄,背靠着水榭的雕栏,脚踩长凳,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中瓷盘里的鱼食,却一颗也不见他抛给下面聚集的鱼群。
“你总不可能给我做一辈子中郎将吧。”
说话的是坐在书案后的俊秀青年,眉眼温润,气度谦和,这便是二十岁的刘玄了。
赵寄撇了撇嘴:“给你做中郎将也没什么不好。”
他不是不想去打仗,但别看凉州这两年看着景气,但各家族的小算盘可没停过,赵寄知道刘玄有多辛苦才到今天,把他一个人丢在虎狼窝里,赵寄不放心。
何况两年前还发生了有人意图谋害刘玄的事,周夫人诞下的长子因此夭逝,但凶手一直没被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