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淳还是没有将所有人的罪状一一列出,他知道,很多事情,无法避免,这是朝堂上的暗涌,哪怕再经历千秋万代,也还是如此。
“陛下圣明!”
“是,微臣遵旨!”
“是,儿臣遵旨!”
一众人等回了话,宋允和梅文锦也接了命令。
****
等下了朝,梅文锦没有急着回府,请命去了御书房。
慕容淳看着跪在地上的梅文锦,又看看桌上那两份和离书,气极反笑。
“崇安,你可知,与公主和离要付出什么代价?”
“儿臣知道!”梅文锦低头答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一意孤行?”慕容淳不自觉地拔高声音。
“父王,儿臣不愿委屈了念儿。”梅文锦没有隐瞒,他也的确是不想委屈了慕容念。
慕容淳被自己这个女婿气得想拍桌子:“崇安,你虽身为驸马,但朕待你不薄,这两年朕也看在眼里,你心里是如何看待晋阳的,你不说,晋阳那个性子,她是不会知道的,你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慕容淳是真的看好梅文锦,他的治国才华与性子当真没得挑。
虽没有官职,但这两年陛下让他做的许多事都是授了权的。
可是他就不明白了,朝堂上棘手的事情,他都能替自己思虑周全,怎么到了和晋阳的夫妻感情上,他竟然笨得像个榆木疙瘩!
“儿臣不愿念儿是因为一时感动才抱着遗憾与我度过一生,儿臣不愿她后悔。”梅文锦恭敬回答,声音里带着慕容淳都能听出来的不舍。
“崇安,朕劝过你,晋阳的性子你不能太惯着她,如今看来朕那些话是白说了!”慕容淳气得想打人了。
“父王恕罪,儿臣甘愿受罚!”梅文锦早就想好了,既然慕容念铁了心的想要和离,那他就不得不为她把之后的事情思虑周全,只有将所有的错都归在自己身上,才能堵住那悠悠众口。
“驸马!”慕容淳当真生气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台阶,可是这个书呆子却一次又一次地假装看不见。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儿女的婚事,他一朝天子都做不得主了!
“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朕!”梅文锦知道,慕容淳已经足够忍让了,可是再想想慕容念,他也不想让她失望。
梅文锦恭敬地磕头:“儿臣不愿委屈公主,还请父王责罚!”
“你这么笃定地来求可是将晋阳以后要走的路都想好了?”慕容淳眯着眼睛问他,甚至露出一丝杀气。
“公主心仪将军许久,还望父王成全!”
“朕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崇安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慕容淳现在反倒悠闲了几分,只是这悠闲里暗藏了滔天怒气。
“将军虽手握兵权,但对大燕忠心耿耿,必定不会做出动摇国本之举,父王本想提拔武将,与将军分庭抗礼互相牵制,避免将军兵权过重,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去做,若父王同意了公主的请求,他日也能借此机会卸掉将军的兵权,国公府便不再成为唯一的军心所向。将军与公主二人情深,想必也不会生出怨念,如此一来,父王再费心将兵权分散开来彼此制衡,公主也能得偿所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梅文锦仔仔细细地将朝廷形势分析出来,好像根本不知道慕容淳正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第二十章 师傅,我突然心口好疼……
慕容淳耐着性子听梅文锦说完,气得牙根儿都痒,这个梅文锦是为了晋阳的一时任性连命都不想要了!
那他就成全他!
“驸马,你敢在朕面前这么说,看来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慕容淳问他,可语气里全是肯定。
梅文锦低着头不说话,是,他的确是打算好了,不能揣测圣意,更不能这么明着去算计朝堂,如此大的忌讳,他是故意去犯的,为的不过是让他的计划能进行下去。
“儿臣无能,不能再替父王分忧了。”梅文锦思虑许久,低声回答。
“放肆!”慕容淳砸了手里的茶杯,怒意已经压不下去了,吓得一旁的在门外守着的李温都一个哆嗦。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自己滚去大理寺受罚,任何人不得求情!你要是还能留一口气便滚回你的状元府好好思过去!”慕容淳气得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踹两脚!
“多谢父王成全!”梅文锦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滚!”慕容淳没好气地朝他发作,李温听见声音赶忙进来。
“陛下息怒!”
“你带人去大理寺监督行刑!”慕容淳看着李温吩咐道,李温眼下也不敢再问什么,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他在门外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即便他在御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也不敢在慕容淳盛怒的时候去招惹他。
罢了,一会着人去跟皇后娘娘报个信吧,说不定还能给这位死心眼儿的驸马求求请。
梅文锦去了大理寺,宋允已经传了慕容淳的口谕,将穆淮放了出来。梅文锦刚准备跟李温说一声,李温也明白他的意思,只小声道:“驸马爷有事就先去办吧,老奴不急。”
他可不是不急嘛,派去通风报信的宫人还没回来呢……
梅文锦和穆淮一同出了大理寺,穆淮刚准备道谢,便听见梅文锦开了口。
“在下拜托将军的事,还望将军成全。”梅文锦走在一旁,低声说道。
穆淮步子不稳,警觉地回头看他:“驸马,你……”
“在下已经不是驸马了。”穆淮看见梅文锦唇边勾出一抹笑,一种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刚想说什么,便看见慕容念远远走过来,然后是梅文锦忍着苦涩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地响起:
“不要让念儿知道。”说完他便在穆淮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慕容念,想起这两年多,自己经常这样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那时她并不将他看作夫君,却也让他觉得满足。
以后,她只会走向她的穆淮哥哥了。
梅文锦不忍心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迎上前去将她再抱在怀里,他转身进了大理寺。
等慕容念走过来的时候,还好奇地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嘀咕了一句:“驸马怎么走了呢?我还有事情要问他呢。”
“什么事?”穆淮看着慕容念饱满光滑的额头,温柔地问了一句。
慕容念摇了摇头:“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回去问也一样的。”
穆淮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想要告诉慕容念,刚要开口便想起了刚刚梅文锦似有所指的那句“不要告诉她”。
穆淮猛然回头,他不知道梅文锦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他不让慕容念知道,就是已经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
“穆淮哥哥!”慕容念一连叫了他好几声,穆淮才缓过神来。
“穆淮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慕容念一脸疑问。
“……没什么。”穆淮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我已经让人备了马车,这就送你回国公府,这几日穆伯伯也很担心你。”说着,慕容念就想拉起他的袖子,马上就要碰到的时候好像想起什么,又把手放下了。
穆淮看着她的动作,想起之前她下意识地去找梅文锦的时候,毫无顾忌地就抓住了他。
到底是不一样的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依赖梅文锦,还倔强地停留在两年前,不过是因为梅文锦把她护得太好了,由着她的性子来。
梅文锦转身回了大理寺,他等的就是今天,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刚进去就看见慕容淳身边的李温在和宋允说着什么,见他走过来,李温主动开口了:
“驸马爷,您说说您这是何苦呢?”
李温说着还叹了口气,他经常听慕容淳念叨这小两口的事,他一把年纪了,看着慕容念长大,知道她是个单纯性子,也是被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成了亲,竟然和梅文锦闹到这一步。
这驸马爷也是,陛下也赏识他,这回给了他好几次台阶下,可这个读书人又犟得很。
这慕容淳对他们小两口再怎么宠,到底也还是个天子,哪儿架得住被别人这么驳面子呢?
“有劳李公公操心了。”梅文锦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并不觉得怎么样。
“老奴是来传陛下的旨意,这刑罚您怕是躲不过了……”李温也是一脸的心痛,继续道,“本来您和宋大人破了将军的案子,按理说是可以等着陛下的封赏的,可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小两口闹别扭您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您这让老奴看着……于心何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