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心,请君和离(20)

他一个人,惯了的,不管是生是死,前路如何,都不会有太多人记挂。

大燕的朝廷还有那么多的可造之才,明年又会是新一年的科举,会有新的人来成为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少了他,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念儿不仅会有陛下与皇后护着,往后还会有穆淮陪着,他更不应该再虚占着这个位置了。

这么想着,便到了驸马府,梅文锦站在院子里许久,这是陛下赏赐的府邸,为了让慕容念住得舒心,费了不少功夫,和他以往住的小破茅屋是彻彻底底的云泥之别。

他起先还不怎么习惯,所以书房的布置便极尽简单,他那时是为了让自己别忘了人生前二十几年的辛苦,颇有些卧薪尝胆的意思。

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便是进了这座府邸便能看见慕容念。

走进书房,慕容念还像前几天那样,在他那张简陋的床上睡着。

梅文锦在床边站了许久,等身上的寒意褪尽,才走到床前想把她抱回寝殿。

从书房到寝殿,不过数十步的距离,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漫长到这两年的时光在他面前重演。

一路走过去,好像还能看见大婚时慕容念娇俏委屈的模样。

偶尔进了宫被慕容淳训了两句,回来会抓着他的袖子委屈巴巴地问他,为什么成亲以后父王对她凶了很多。

那时她眼里闪着泪花,强忍着不掉下来,忍不住的时候便拿手一擦,撅着嘴赌气跟他说,以后再也不去看慕容淳那个老头子了,自己好心去看他还要被他训话。

然后过不上几天她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还是会屁颠屁颠地跑去慕容淳那儿晃悠。

去年春天皇后邀请各宫妃嫔和王妃命妇进宫赏梅,慕容念也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支红梅,浮光锦的披风上落了点点雪花,头发上落的雪花化成了细小的水珠,连睫毛上都沾了几粒。

梅文锦当时站在屋子里,见她朝着自己跑来时的样子,心里暖得不像话。

等她走近了,他为她解下披风,理好头发,问她累不累。

慕容念摇摇头,把手里的两支梅花揣到他怀里,眨着眼睛小声说:“这是我趁母后不注意偷偷折断的,要是被发现了,母后肯定又要说我没个公主的样子了。你可要好好保管呀!”说完还很像模像样地拍了他胳膊两下,好像把什么贵重的东西托付给他一样。

慕容念这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偏就对这两支梅花这么上心,好像比传国玉玺还让她珍视。

梅文锦一直都记得,她当时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像雪花融化在她眼底,透出清凉如星子般的光辉。

说完也不等梅文锦回话,又拉着碧桃跑出去玩了。

也是这一天,慕容念出门忘了穿披风,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些受凉,趴在饭桌上不想吃东西。

是梅文锦好说歹说才喂她喝了半碗粥,等把她抱回床上,她已经开始发烧了,小脸儿烧得红扑扑,迷迷糊糊的想睡觉。

梅文锦这时候才发现慕容念手上有几道红痕,有的还划破了皮,大约是折梅花的时候蹭的。

他拿来药膏,仔仔细细地给她上药。

慕容念盯着自己的手,也好奇自己什么时候弄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委屈地说:“以前跟着穆淮哥哥练武的时候好像都没有受过伤呢……”

梅文锦上药的手顿了一顿,继而恢复如常。

所以,穆淮的确把她保护得很好……

太医来给慕容念把脉,只是伤风着凉,喝几副药就能好,慕容念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药熬好了,梅文锦将她扶进自己怀里想喂她喝药,慕容念却醒不过来。

她本来白天就玩得太累,再加上发烧,意识也不清醒,所以就睡得太沉,梅文锦怎么都喂不进去。

看着慕容念小小一只窝在自己怀里,因为发烧而更加温热的气息让他有些气血翻涌,低头看看她泛红的小脸,却又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抱了她一会,梅文锦顾不上许多,喝了一大口药含在嘴里,然后贴着唇慢慢渡给她。

梅文锦那时候终于知道,什么非礼勿视,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他根本不想当什么君子。

慕容念本能地抗拒,却被梅文锦抓住了手,稍带强迫地把一碗药都喂给她,慕容念已经小声哭出了声,像个迷了路的小兽,趴在梅文锦怀里一抽一抽地让他难受地喘不过气。

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她却说了一句让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话。

她说:“穆淮哥哥,你为什么走了呢?”

慕容念一直都不知道穆淮是自己请命去的塞北,更不知道,他去塞北是为了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

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选择瞒着她,无非是不想让她更伤心更难堪,也不想让她知道每个人都有那么多迫不得已。

而她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因为她是皇权的牺牲品。

与其让她知道了这些之后变得不像她自己,还不如让她彻底不知情,有梅文锦护着,至少她还会继续活得洒脱。

他怕她恨,怕她怨,怕她从此不快乐,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慕容念,所以他竭尽全力地守护着她,守护着她毫无杂念的世界和灵魂。

那些身不由己,那些委曲求全,他都替她受着,毫无怨言。

那次喂药之后,梅文锦会刻意与她保持着些距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欲念,怕自己伤了她,更怕她就此远离他。

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在她眉心落下一枚轻吻,但也仅此而已。

他有时候会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不像个男人。

但也第一次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在心里藏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可爱不可爱的小习惯,然后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会因为她的一些小动作而欲念翻滚,却也会因为是她,而压下自己所有的冲动。

念儿,我终究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与你做一世夫妻。

梅文锦把慕容念放到床上,本想再去书房睡,可是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手又不自觉地放了上去。

他终于没办法狠心地离开,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两条腿怎么也动不了,最后只得败下阵来。

他也脱了外袍,只留一层里衣,在床边轻轻抱住她。

尽管他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动作和声音,但一番动作下来,慕容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趁着月色,她看见梅文锦在她一旁,没有多想,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声:“你回来啦……”

梅文锦身形一滞,心里一时苦涩起来:“念儿快睡吧……”明天你的穆淮哥哥就安然无恙了。

慕容念没有再回话,又睡着了,只不过在梅文锦躺下来的时候,下意识地靠了过去,手也像以往那样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梅文锦心里不舍,以后,这些都没有了,你会靠在另一个人怀里,睡得更安心吧……

****

第二日慕容念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明明昨晚睡得挺好的,怎么今天起来心里格外堵得慌。

因为惦记着穆淮,慕容念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碧桃就进了宫,又派人去打探着穆淮的情况,一有消息便赶紧过来禀报。

此时的金銮殿上,慕容淳正神色严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阎嵩。

“阎爱卿,这些证据可曾冤了你?”

阎嵩已经面如死灰,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竟落入了自己下的圈套里。

“既然不打算开口,那便交给大理寺去审罢,押下去”慕容淳轻松开口,仿佛从不曾在意过这件事。

立即就有御前侍卫上前动手,阎嵩心里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大喊起来:“陛下!微臣对大燕问心无愧!您以为这些朝臣都对您忠心耿耿吗?他们不过是要保住自己的饭碗才对您阿谀奉承罢了!陛下臣才是忠心耿耿的臣子啊!陛下!”

阎嵩的声音越来越小,慕容淳在这声音里淡漠地扫过一众大臣。

许久,才又开口:“国公府无辜受冤,朕心难安,念穆国公年迈,不必再担任军中职务,只颐养天年便可。”

慕容淳终究还是收回了国公府的兵权。

“穆淮贪污军饷,通敌叛国一案,大理寺少卿与驸马既已查明结果,便按照我朝律法去结案,众爱卿可有疑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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