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退下吧,一个个蠢材!废物!”裴主任一听就直道大事不妙:“定是那个朱大员下毒了!才短短几天就不行了!不行,俺要去找他理论!必须要他给俺们赔偿!”
裴主任作为大福养猪厂管事儿的,自告奋勇要去登门找朱老板理论。谁知当天就被造纸厂的工人们给扔了出来。
朱老板隔着造纸厂的大院门对他呵斥道:“别再来无事生非了!你们自家的猪吃了啥不干净的,就怪到俺头上。俺才没那个闲工夫下毒呢!俺就算要下毒,也先给你和你家马老板下毒,别提给猪下毒了!”朱老板说完话,得意洋洋地呸了一口,转身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厂里了。
直把裴主任气得直哆嗦。
回去以后,裴主任和马大福讨论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城里,把这事上报给政府了,请求援助,为此事开展调查。
第25章
政府里的官员们一听此事可不能掉以轻心,怕这猪瘟大面积地传开,继而危害到人的健康,关乎民众的性命忧天。紧急组建了一个调查小组下乡到现场,这一队伍里有兽医专家、兽医学徒们、传染病研究学者、粮食化验员,还有几个警务专员,洋洋洒洒地去了。
等城里的小组到现场时,这些死猪都已经全身透着黑了,臭味熏天。只留下五头死猪在厂库的空地上,其他的都已经被及时焚化了,防止猪瘟传开。
这几日接连又死了十几头猪,但所幸的是及时控制住了,没有再传给其他猪。猪槽里的糠食也都换了,马大福不知道到底哪些糠食被投毒了,而哪些又没有,索性一咬牙把饲料库里的存货都焚了。只吩咐留下死猪的食槽里残留着的一些糠,其他全部换上了特地从其他村里运来的新糠。
兽医专家在众人的簇拥下,淡定地换上了一套布制的防护衣,戴上了皮胶手套,悠悠地打开了小学徒们抬上来的工具箱。裴主任在一旁感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专家,面对着这令人作呕的死猪尸体,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淡然。裴主任在一旁陪着笑,马屁连连。
只见那工具箱一打开,里面真是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刀具,最短的只有一寸,最长的竟有三尺。专家暗自掂量了一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把两尺长的大钢刀,对着眼前的死猪一个快刀落下,居然没切开。在众目睽睽之下略显得有些尴尬。专家随即叫来两个小学徒扶着这猪的一头一尾,开始刺啦刺啦地来回切割了起来,黑血渐渐渗涌出来。
马大福在一旁越看越心疼,犹如一把利刃在割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此倒下。
“老师,这五头猪的淋巴结我都检查过了,全部呈肿胀状。”另一个小学徒一手捧着小本子,一手握着笔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一边跟兽医专家汇报着。
“不错,表皮已呈黑紫色。切面呈层峦叠嶂状,此起彼伏。血管呈爆裂状,死前定是反复充、出血,激流勇进。五脏除了肺部略显水肿,其他未见明显受损。六腑除了大肠病变,其他未见明显损伤。这显然是中毒而亡呀!”专家边观察边说道。
“快,快去把那收集来的毒糠拿给专家瞧瞧。”马大福连忙指挥着工人。
工人拎着一个麻袋蹬蹬地来了,里面装的正是死猪的食槽里残留的那些毒糠。连忙递交给了化验员,让化验员带到城里研究了。
不出几日,化验结果就出来了,这糠里果然有毒。
可是这到底是谁下毒的呢?一队的警察们忙着排查了全村,也没找到下毒之人。
渐渐地,岗子沟里的有几个村民也发病了,个个上吐下泻。家属们天天来大福养猪厂闹,直道定是吃了养猪厂里的毒猪肉才传染上的急症。
马大福这下可就冤屈了!上一批宰杀的猪肉还没都卖光,距离上一次宰杀都是上个月的事了。这一批猪出了问题,可都还没上断头台呢!所有的死猪几乎第一时间都焚烧了,猪又跑不出去,怎么就传染给人了呢。
可村民们不管,才开始几个人患病,后面发展成十几户人家都患病了。症状一致,起初都是咳嗽不断、头痛难当、食欲不振。过了五日,病情加重,变得恶心乏力、腹痛腹胀,咳出一些白色泡沫状的深痰,其中还掺着血丝。年长的老人会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如有衣物紧紧束缚着,还有个别人发了皮疹,又痒又痛。
病情如此严重,却又找不到根源,找不到根源就无法医治。村民天天闹,整个岗子沟人心惶惶。这一下子惊动了省里,省里又组建了一支涉猎更全面的专家队伍来调查了。
第26章
省里的专家们参照之前化验出的数据,又登门拜访了发病的十几户人家,发现此事却有蹊跷。这病虽然来势汹汹,发病快,聚集性强,但是却无传染性。而且得病的偏偏就是那十几户,还都是邻里,只有几个得病的村民居住地较为分散。
病症发迹呈由上及下,由内而外。从胃下行至肠,再损害淋巴,侵扰肺气,外发则表现出丘状皮疹。最后一致得出,这是中毒了。
这下可更不得了,猪和人一起中毒了!原因不明,源头不详,医治无效。岗子沟全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外村的人不敢进,村里的人不给出。
这边专家还在调查研究着。张二椅便写信把岗子沟的事告诉了远方的郝独苗。
郝独苗收到信已是一周后了。他远在北京,从信中得知了家乡的疫情,不知根源是什么,也不知染病途径是什么,更不知医治方法。他看了信,只能干着急。日思夜想着张二椅会不会也被传染上,做研究时在想,勘察现场时在想,研讨会汇报工作时也在想。连着几日,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自己越想越糟糕,最坏的结果都浮现在了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相识相恋的过往似车水马龙般历历在目。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生活里没有张二椅,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奋斗都失去了意义。他还在为他们的未来规划着,还在为他们的生活奋斗着,怎么能就此化为虚空呢?
经历了几夜的魂牵梦萦、辗转反侧,他便暗自下定决心了。周天一大早,微露还未挂上枝头,海棠初醒。他就赶到了老师的住所门口,只把半梦半醒的老师都吓了一跳。他来向老师告了假,便坐上了当日清晨回家的火车。
一路颠簸,换了几趟车,好不容易回到岗子沟都已经日落西山了。他赶不及回家一趟,凭着一鼓劲儿赶去了张二椅家,顾不上其他了。
张二椅刚出门打水回来,肩上挂着麻绳,手上提着水桶,里面满载着清水,就这样与门口的郝独苗相遇了。
只见郝独苗满面倦容,头发也被疾风吹乱了,青灰的呢大衣外敞着,裤腿和鞋子都沾上了泥巴。一见到张二椅便两眼放光,像个饿了三天的猛兽忽地见到了肉多肥美的小白兔,一下子直接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张二椅。这可把张二椅都吓坏了。
“独苗哥,你、你咋了?”张二椅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受惊地说道。
“俺担心你,就回来了。俺怕你也得了疫病,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郝独苗激动地说着。
“独苗哥,俺没有得病。你能不能先放开俺?俺先把水桶放下来行吗?”张二椅一边拎着水桶,桶上的麻绳还挂在肩头,僵硬地被郝独苗抱着,着实有些难受。
郝独苗低头一看,自己确实有点过于激动了,赶紧放开了张二椅。跟随着张二椅进了屋子,了解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俺总觉得这事有点像俺以前在图书馆里看过的一本书里讲的故事,那本书叫《沙镇年鉴》。很多疫病都不是起源于动物或自然物质,而是一些其他物质。这事俺还得跟俺爹说说。”郝独苗边思索着边讲道,转念一想,又继续对张二椅说道:“幸好你没事,这次可把俺吓死了,俺好担心你也出事,怕来不及赶回来你就已经...哎呀,不提这个了。”
郝独苗急得皱着眉头,把张二椅按在椅子上,自己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叹了口气,做足了准备,缓缓说道:“俺这次可是下定决心了,不想让你再一个人留在岗子沟了,俺要现在就带上你一去北京。俺日后在院里研究所的工作也算稳妥了,俺现在只想带着你一起走,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你不在俺身边,俺总是会担心,担心哪天你会离开俺。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