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折+番外(10)

作者:四十五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这一老一小,动辄都拿畅春园作威胁,一个要往东一个要往西,怎么不干脆撕了他呢。滔天难言的委屈涌到喉头,他一把拉开木门,给了面前这混蛋一耳光。手还没收回就被攥住,顺势被推到墙角,被眼前的人发狠地噬吻。邵华这混蛋,什么打击都能顺竿爬。混蛋喝了酒愈发暴躁,一吻过后就直奔主题。

屋后有看家狗在午夜汪汪叫唤,枝头的雪化了碎在地上,花旦头饰砸在墙上叮叮当当。滚烫和冰凉交错着折磨兰官的躯体。他头一次丢开本性的清高好强,没羞耻邵华不顾场合,没担心会不会被人看见,只是睁着通红的泪眼看向天边,心想,为什么,为什么连一条活路也不给他们?

邵华又在他耳边说,等我,再坚持一下,以后会好的。

会怎么好呢?兰官想,哪还有出路。只当邵华还在做他自欺欺人的梦。

而在不久之后,兰官从外界的传闻中,听说邵大少爷浪子回头,回到了邵家的家族企业管事,一鸣惊人,凭借几个大单子奠基人脉,直逼邵氏权力的中心。单听这一个消息并不让人惊讶,兰官还隐隐替愿意学好的邵华高兴。

可随之而来的,是邵家老爷和夫人相继病重,大少爷和二少爷互相夺权的消息。邵华很久没来找他了,兰官不知道能向谁求证,只能安慰自己,都是巧合。

那日邵华突然造访,胸前戴着白花,告诉他夫人病死了。兰官不知道邵华对这位夫人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只好陪在一旁默不作声。良久,邵华突然对他说,兰官,再等等,快了。

什么快了?兰官怔愣片刻,随后毛骨悚然。

你都做什么了?兰官不可置信地盯着邵华。

邵华不答,只是温柔地帮兰官把发丝撩至耳后。而在那一片温柔得只能盛下他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可以毁灭所有的疯狂。

别这样,大少爷。兰官想哀求,打滚,咆哮,邵华却只留给他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再后来,就是邵老爷的死讯,二少爷被下放到穷乡僻壤管农田,邵华独揽邵氏大权,成了月城唯一的大少爷。

兰官再次走进邵府时,二少爷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这个落魄的富家公子,与邵华五分相似,眼里满是灰败和痛恨。当目光投向兰官时,那双眼里多了通红的怒火,像是随时能扑上来咬死他。

“看来就是你了。”二少爷恨恨地看着他说,“那个祸害人的戏子。”

兰官很不好受,他知道二少爷的指责没有错。他低声说:“对不起。”

二少爷笑得癫狂,简直像得了失心疯:“对不起?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凭你也配!下三滥的祸水,你以为能迷住邵华多久?他就是个疯子,杀了他亲爹,杀了养他长大的继母,毁了我,邵氏企业迟早栽在他手上,你也不远了。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咬死你,再咬死自己。你们两个祸害,一起死去吧!”

砰的一声,二少爷被人一脚踹倒了。邵华收回脚,面沉如水,吩咐下人赶紧把人带走,转回身来,变回滴水不漏的样子。邵华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生意人,兰官再也见不到那副玩世不恭的脸色,也看不见他眼里那点微光了。

邵华走上来,想摸一摸许久未见的爱人,却被兰官惶然地避开了。

兰官盯着他问:“大少爷,你老实告诉我,二少爷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邵华没有回答,仍是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眼里残留嗜血的快意:“兰官,都过去了,咱们等到了。”

兰官两腿一软,跌在了地上。邵华要扶他,又被他一把推开。兰官颓然倒在地上,捂住了脸呜咽:“邵华啊……”

邵华眼神一暗,忽然涌上难言的怒气。他一把将兰官扯起来,厉声道:“哭什么,你男人还没死呢,你替谁嚎丧?”

兰官趔趄到邵华身上,铺天盖地的绝望淹没了他。邵华已经是邵府说一不二的主人,底下人贴心地打点好一切,大少爷的卧房比从前偷欢的地方舒坦多了,兰官却觉得自己像蚂蚁被丢进了油锅。

他抓着柔软的鹅绒床单,指节泛起无力的苍白。他想像从前那样装聋作哑,及时行乐,想咽下低泣,可抑制不住,最后,终于哭着扇了邵华一巴掌。

他说,邵华,你混账。

邵华攻势未停,喘息着轻抚兰官的眉眼,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是,我混账,我流氓,我狼心狗肺不是东西不得好死。可兰官,你不想想,我他妈是为了谁啊?我学那些恶心人的算计,上位夺权,下药杀人,活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我他妈是为了谁,啊?”

对,全是为了他。邵华要是丧尽天良的昏君,他就是该千刀万剐的祸国妖姬。

邵华满眼戾气,又笑,你逃不掉了,兰官,你永远是我的人,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邵纨绔成了全月城敬畏的大少爷,人都道他待人周到有礼,能力也强,是个很不错的商人。只有兰官知道,邵华的皮囊成了出色的商人,骨子里早已疯了。是那个屠了恶龙,自己又变成恶龙的少年。

邵华不肯承认,他们的爱情无路可走,怎么走都是死局。兰官的爱把他烧成了恶鬼,所以兰官再也不敢爱了。

邵华生气,不解,发疯,冷落,可无论怎么样,兰官都不再拿曾经的眼神看他了。邵华也并不是永远理直气壮。为了权势社交,后院的女子越来越多,兰官自请搬离原先的院子,搬到假山后面,最偏远简陋的小屋子里住下。

于是往后每次有意无意的对视,第一时间浮现在两人脑海中的,都不是曾经炽热的情爱,而是一地狼藉,漫天的虚无和寂寥。

兰官遇到了一个叫谢毕的人,是个少不更事的留洋少爷,望着兰官的时候,眼里的悸动和不忍都像展在白纸上一样显而易见。不知怎地,兰官看着谢毕,就想到了过去那双灼热的眼,回想起戏台一上一下坐着扯淡的两个身影,遥远得像是死去多年的人。

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大少爷叫他去时,看着那人的眼睛,竟恍若隔世。只是下一秒那人说出的话,让他周身的热血再一次冷了下来。

“你让我去做什么?”兰官不可置信。

“怎么,给谁唱不是唱,日本人如何就不行?”邵华满身是商人的精打细算,“山左太君要接管月城,和邵氏会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他想听戏,让他听舒坦了,我的生意以后能方便不少。”

那次是兰官为数不多的失控,也是邵华为数不多的人前失态。兰官口不择言地骂他,王八蛋,卖国贼,杀人犯,白眼狼。邵华则当着谢毕少爷的面,差点直接办了他。

谢毕少爷一心要帮他逃走,兰官失笑,轻飘飘地拒绝了他。谢毕比起如今的邵华,无疑是极好的,温暖又天真,对于他这个堕入冰窟整个寒冬的人,像上天施舍的最后一份馈赠。可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他是攀着树的藤蔓,早和树根一起烂在泥里了。

日日这样窒息着绝望,他怎么会不想逃。每分每秒,他都想永远逃离这个世界,一死了之。可他舍不得啊,邵华这个流氓,混账,王八羔子,负心汉。他舍不得他的邵华啊。

一场美梦换一场噩梦,梦醒梦灭,该醒了。他的混账没了人性,要向屠戮中原大地的刽子手讨富贵。他活够了,偷来的时光日日煎熬,他也受宠若惊。这回做个了结,让他贪心地,得寸进尺地轰轰烈烈一场,在他的邵华眼前绚烂后熄灭,或许能让邵华醒一醒,收回他不可理喻的贪念。

兰官离开戏园后就没再扮过花旦的相,长发早就不知在哪次吵架时一刀绞了,再长就只留到披肩,不上不下,狼狈又可笑。他走到一间尘封的老屋,轻车熟路推门进去。屋子很久没住人了,只在衣柜里妥帖存放着一件极其漂亮的花衣。那是邵华生母留下的。

邵华没和兰官说过,他的生母曾经也喜欢唱戏,闲暇时总爱唱给丈夫和儿子消遣。母亲死后,邵华就爱看着母亲的戏服发呆,却没有自己去听过别人唱戏。生母忌日那天,邵华喝了酒,盯着戏服胡言乱语。畅春园的丝竹声在此时顺着风传出来,飘飘悠悠地传进邵府。邵华忽然就跟着了魔似地,跟着乐声追到了畅春园,看到了戏台上水袖盈转的兰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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