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箐吓了一跳,正要发火,看到薛洋的脸,竟愣了一下。
薛洋急得吼道:“快说啊,晓星尘在哪??”
阿箐指着他大声叫道:“哦哦!你就是那个偷看道长哥哥的坏家伙吧?”
阿箐一时也没顾得装瞎,为什么她一见薛洋就叫他坏家伙呢?
是因为,上一回她告诉道长有这么一个人偷看他,道长听了难过了好久,那段日子一直闷闷不乐,人都瘦了不少。
阿箐年纪小,什么也不懂,便认为是薛洋害得道长哥哥不快活,所以他就是个坏家伙。
薛洋前世听惯了她这么叫,心中更急着晓星尘的下落,只拽着她不断追问:“你不是一直都黏着他的吗?告诉我他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可能会有危险!”
阿箐其实很知道好歹,她看得出眼前这人没有恶意,好像还非常关心道长,又听道长会有危险,这才别别扭扭地告诉他。
原来这半年间,周边几个邻城时常发生丢孩子的事,有些苦主是贫苦人家,丢了孩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便把希望寄托于仙门中人。
可仙门每日所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不知凡几,哪里能理会这样的小事,有的道:“该不会是孩子玩野了,走丢了,或被拐了,我们只管除妖降魔,不管世情纠纷……”
有的便草草派了门下低微弟子帮着去街市上搜寻了一圈,无果,便也算交待了。
直到有人指路,蜀东义城有个本事高强的盲眼道人,最是宅心仁厚古道热肠,或可求助。
晓星尘听来人说道,是丢了孩子的事,反应很大,几乎立即提起霜华,就要出门。
阿箐舍不得,当然要跟着。
可晓星尘从来不曾那般严厉地告诉她:“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是去玩儿的,不能带你去,你听话,乖乖留在义庄等着我回来。”
阿箐顽皮不听话,偷偷跟了他一段路,结果被发现了,连夜又给送了回来,只是这一次晓星尘没有斥她,脸上却有深深的无奈。
阿箐心里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很不对,因为她成了道长的负担了。
于是她抹抹眼泪说:“道长,你去吧,我会把家看好的,等你回来。”
薛洋听完,便明白了。
在金麟台他只负责修复阴虎符和凶尸。炼制婴灵的事他从没有过问,想来该是那苏涉做的好事了。
晓星尘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应当还没放弃寻找婴灵存在的证据。
当下他也不耽误,立即转身出门。
阿箐突然叫道:“喂,你这家伙,是不是从前也住在这里?”
薛洋顿住了,回她:“没错。”
阿箐跺跺脚,指责他:“你这坏家伙,为什么不要道长哥哥的糖,亏他还给你准备了好多,真个没良心的……”
她知道,每次道长给她糖时,想的都是这家伙。
薛洋眼神沉了下来,他没有不要,他想得都要疯了……
可口中却冷冷应道:“你懂什么?”
阿箐带着哭腔叫道:“我懂我懂!我就懂!道长哥哥心里最喜欢的是你!你要是不能把他好好带回来,你……你就是天底下最没良心的王八蛋,天打雷劈的坏蛋!”说完跑进屋里啪地一声关上门!
……
第56章 绮梦
晓星尘已经走了五日,薛洋御剑一路追一路问,一个负剑的盲眼道长,这特征实在明显,是以薛洋没多久就掌握了晓星尘的行踪。
这才知道,晓星尘居然往清河一带去了,事实上薛洋原本也打算去过义城之后折往清河。
晓星尘这一路走一路追踪一路夜猎,速度自然不快,慢慢地就被薛洋赶上了。
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薛洋的心一下安定下来,也踏实下来,于是又默默地跟在晓星尘身后。
他似乎总是在跟随晓星尘。
薛洋的世界,是血腥和恶臭的,可仿佛只要道长在前方,他就还有希望,能对这残酷的世界生出一些眷念;似乎只要道长一个回眸顾盼,便能叫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的他,也能洗尽铅华,心头静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晓星尘就是薛洋的世界。
薛洋双手沾满血污,用尽阴谋诡计,也不过想护好身后这片纯净澄澈的世界。
那年姑苏离别,他知金光瑶派人监视道长,其实私心里觉得安心,至少他能知道道长的行踪。
后来撵走金光瑶的眼线,他将阿箐送进道长的生活,心里也是踏实的,道长有了阿箐的牵绊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义城。他还可以远远地守望。
虽然他离开道长两年,可从没有真正远离他的生活。
直到几天前,晓星尘不见了,真正的杳无音讯。薛洋慌了,怕了,才发现自己可以凶悍无比,也会脆弱地可怜,一切皆系于晓星尘。
薛洋跟了几日,做不了别的,便只能尽其所能地照顾他的生活。
客栈,酒馆,茶楼……每到饭点,总有小二当街拦住晓星尘殷勤相请:“道长,小店请您过去歇歇脚呢。”
晓星尘困惑:“不用了。”
“要的要的,有位公子已经替您付过账了。”
晓星尘问:“是谁?”
“那位公子只说,他仰慕道长高义,实为无名之辈,希望道长不要辜负了他这份好意。”
盛情难却,晓星尘无奈只能顺应这些体贴细致的安排。
白日里他持霜华,寻找异物的行踪,虽在城郊杀灭了几个精怪,可那些都不成气候,不是当初的凶尸和婴灵。
是夜,晓星尘回到客栈。
小二早得了授意,忙将道长请至桌边,麻溜地就将菜肴端了上来,“道长,还热乎的,您请用。”
许是招呼客人招呼惯了,顺嘴儿的话一串儿就溜出了口,“客官要来一盅不?小店有女儿红,琼酥醉,四季香,长春酿……”
又忽而意识到他道人的身份,于是挠挠头道:“那那,小的还是给道爷上壶好茶吧……”
“请……留步……”晓星尘突然开口唤住。
小二折回身子问:“道爷还有什么吩咐?”
晓星尘犹豫了一会,才道:“劳烦给我一壶长春酿。”
小二呆了呆,但也不大惊小怪,忙应了离去,随即又端上一壶长春酿来。
洁白的瓷瓶,盛着醇澈的酒水,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晓星尘抚着酒壶,翻开一只空盏。
小二是司空见惯的,可趴在角落一桌,一直偷看道长的薛洋,却是大吃一惊!
晓星尘居然要喝酒,而且还是长春酿?须知,长春酿是薛洋最喜欢的酒。
这酒可不是江南姑苏温和绵软的天子笑,而是纯然的北地烈酒!
那年薛洋同晓星尘一起在潭石城,便是喝了许多壶长春酿才醉倒。
晓星尘,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酒的后劲可大着了!
薛洋正忧心着,那头晓星尘已仰头饮下一杯。
下一刻,只听,嘭!!
杯子坠落于地,那白衣道长应声往前一倾,头直直地磕在桌面上。
显然是,晕了!
薛洋大惊,霍地站起身,三两步奔到晓星尘身边,“晓星尘?你怎么了?晓星尘!”
薛洋急得将晓星尘扶起来,揽靠在自己怀中,这才见他微仰的面孔一片醉意。
薛洋有些错愕,这人,一杯倒,竟醉的不省人事了。当即又好气又好笑,“晓星尘,你不会喝酒,还偏要学我喝酒,真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薛洋抓过霜华负在自己肩头,又打横抱起晓星尘,一双利眼扫过,小二忙战战兢兢迎将过来,“公子,道长的房间在楼上……”
“还不带路!”
薛洋坐在客栈的床榻上,仍旧紧抱着不撒手。
他将晓星尘置于膝头,令他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这样静静地揽着,听道长均匀绵长的气息,感受他温暖柔软的身体,薛洋的心底就是一片宁静,那些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日子,也渐渐地离他远去。
薛洋抱住了晓星尘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安定满足,再也没有什么可希冀的。
这一刻,薛洋实在不舍得放手!
他双臂紧紧箍着道长,嗅了嗅道长的头发,又亲了亲他的脸。
嘴唇所触一片滚烫,晓星尘玉白的脸颊浮着明丽的霞色,连嘴唇都是红艳艳的,呼吸之间更是馥郁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