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流放吧!(4)

作者:蛾眉剑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哥方玄成看到弟弟出来就要去拦,被二弟方亨咸拉住,压低声道:“大哥,你想抗旨,让咱们全家都栽进去不成?”方玄成闻言想到妻儿,顿住。

齐母看着儿子被上了枷锁,高叫一声:“三儿!”晕死过去,两个儿媳连忙扶住。

方璋钺目中含泪,跪下向父母磕了个头,又一一看了眼兄嫂们,在众多亲眷、邻人的目光下被官差押走。

干燥的秋风吹皱长袍。方璋钺从来讲究衣着,此时看着衣摆上的灰尘在阳光中扬起,他的手却困在枷锁中不能去掸,五味杂陈。而这将是他将来无数次忆起的情景。

当晚,方弘谦找到丁亥科、乙丑科会试同年齿录。同年齿录上面详尽记述了同一科每一个考上的考生姓名、年龄、籍贯,附有考生家庭信息,从始祖到父母亲属都列的十分详尽。

他连夜写了奏折,解释方璋钺的籍贯是江南省江宁府人,而主考官方循是浙江人。自己的二儿子方亨咸是丁亥科会试三甲第六十七名,长儿子方玄成是乙丑科会试二甲第四名,有二科齿录可据。他的家族和主考官方循一点关系没有,孩子们都是自小刻苦读书凭借自己努力考上的。

折子递上后,皇帝并没有表态。

两江总督朱达通过在江南省的调查,查出七名考生有作弊嫌疑并抓捕审讯,其中就有游无己。

通过严刑拷打,有考生招供他们曾向同考官行贿通关节舞弊,朱达上奏皇帝。皇帝获悉后当即下令抓捕参与此次乡试的十八名同考官革职问罪。

此次江南乡试舞弊案影响很差。周帝是大周的开国皇帝,一向专横独断。想到乡试前自己曾经召方循、钱明义面谕,着重告诫江南省科考的重要性,要他们以前人为鉴。如今看来这些人阴奉阳为,串通舞弊互相包庇。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对这次乡试所录的新科举人实力充满怀疑。这次他亲自主次复试,那些滥竽充数的定要严惩!

且说石骞等举人被押送进京,一路与囚犯无异。饭食冷硬,睡觉时几人挤在一起,押送兵丁还时时拿他们取笑。举人们一向被乡邻敬重,何时受过此等屈辱?镣铐加身,侮辱的言语比打在脸上更痛,真是斯文扫地!可是他们又犯了什么罪呢?

一路走运河,终于在河水上冻前到达京都。各府、县一共一百一十五名举人在京都的江南会馆扣押等候复试。一直等到次年二月上旬,方有礼部官员带领举人们进皇宫参加复试。

宫内,但见红墙绿瓦,殿宇巍峨,武士林列。石骞不敢多看,只盯着前人的脚后跟。走过长长甬道,穿过道道宫墙,队伍停在一座高大宫殿前,只见匾额上书:太和殿。

侯了一会,十几个太监赶来,排排站好,拍手为信。有太监接引礼部官员进殿,又有执事带着举人们走进殿中。

一进殿,一股冷气袭来。举人们齐齐顿住,面面相觑。但见殿中雕梁画柱金炉御香,森列着一排武士,又有许多枷锁、手铐、脚镣、黄铜夹棍、铡刀。不像考场,倒像是在刑场。

又过了一会,有太监相继而来。少顷,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人坐上御座。

一个尖细的嗓音道:“拜——”礼部官员引领举人们行叩拜大礼。

礼毕也不叫起,石骞等人跪在堂上不敢抬头,只听皇帝冷声道:“尔等江南俊杰,今朕典试,当敬之慎之,倘所行不正,行作弊之事,必当严惩。”声音威严,在堂内犹有回声。

举人们唯唯,被带到堂下,一人一案,不设座位。又有持刀武士站到举人们身旁。

石骞见身旁两个武士对自己怒目而视,手中大刀寒光闪闪。他本就担心自己提前获悉考题作文之事败露,还被关押许久,此时又如置身刑堂,又哪里还有什么才思呢?浑身发抖,脑中一片空白,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握不住笔。

一直到考完收卷,石骞也没憋出一个字来。收卷的太监用奇特的眼神打量石骞,心道:好大的胆子啊!真乃奇人也!收罢卷子,他将所有考卷呈至御案。

周帝见当先居然是一张白卷,蹙眉问道:“这是谁的?因何曳白而出?”

太监将卷子呈给礼部官员。那官员看了名字,心中也直呼这人大胆,躬身回道:“这是吴江府举子石骞的卷子。”

周帝看向众举子,问:“哪个是石骞?”

石骞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帝面上不辨喜怒,问:“因何曳白?”

石骞的冷汗从进殿起就没干过,此刻性命危在旦夕,他脑子居然转了起来,转瞬间想到几个答案。一是说自己被武士吓的,不行不行……万一惹怒皇帝砍了自己就完了;二是说自己身体不适,脑袋发昏……不行不行……这不是讽刺皇帝不顾子民安危嘛!算了算了算了,只有一个方法了,是时候装一下文人的清高了!

只见石骞挺胸抬头,高声回道:焉有石骞而已一举人行贿者乎!余音绕梁。

好一个铁骨铮铮不媚权贵的江南文人!

……

在举人们战战兢兢答题的时候,方弘谦前往太子府。

自从往上递了自辩折子,方家四处打点想把儿子救出来。又小心翼翼打探消息,可既不见上面发落,也不见刑部放人,送出去的银钱如打了水漂。

方弘谦在詹事府任职多年,一直跟随太子,自觉有几分薄面,希望能够得到太子帮助救出三儿子。

茶已换过三盏,方弘谦的心随茶水凉下来。只听得脚步声响,进来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宦官,只见他头戴乌纱曲脚帽,上面缀着莹莹翠玉;着深红盘领窄袖衫,前襟绣着金虎。一张团团笑面,唇若涂朱,未语先笑,正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李秀。

方弘谦忙上前躬身见礼,李秀虚扶,笑道:“方大人多礼,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方弘谦道:“多日不见公公,公公气色更胜从前,让人如沐春风。”

李秀笑着看座,又问上的什么茶。执事回:“是六安茶。”

李秀不悦道:“怎么招待的?方大人不喝六安茶,去换老君眉来。”那执事告罪下去换茶,方弘谦连道劳烦。

方弘谦见李秀笑眯眯饮茶,斟酌问道:“不知殿下今日可有空闲?”

李秀放下茶盏,忧心道:“方大人来得不巧,殿下这几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啊。您有事可以先跟咱家说说。”

“这,这个……”

“怎么?方大人不信任咱家?”李秀作色。

“不,不。”方弘谦忙道:“事关是下官一点小小私事,恐污公公尊耳。”从袖中掏出一方小盒,移到李秀身前。

李秀打开见是厚厚一摞银票,也不理会。笑呵呵同方弘谦略叙些京中事宜,放下茶盏时,袖子不经意间压住盒子。

方弘谦见此方开口道:“下官的小儿子方璋钺……”

李秀抬手一压:“不用说了,此事我已尽知。”

方弘谦起身深施一礼,“还望公公指点,救出犬子,以解贱内思子之苦。”

李秀叹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又指着堂中嵌瓷柳荫斑鸠双鹤屏风道:“方大人您看,这三只斑鸠叽叽喳喳,哪里有这两只仙鹤灵动自如?”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方弘谦:“方大人您说,如果将斑鸠也去掉一只,变成双鸠双鹤岂不是更加吉祥呢?”

方弘谦被李秀的目光灼得一痛,避开视线,嗫嚅道:“这,这,您是要我……可我家是被诬告的呀!跟方循家真的不是同宗……”

李秀摆手,“唉,方大人还是没有明白,不是咱家‘要你’。而是……”食指向上一指,“如今上面的意思很明显,要重判!您家跟方循家是不是同宗已经不重要了。方大人是詹事府的人,您怎么做可不单单代表方家的态度,也代表了太子殿下的态度。把方家择出来就是把殿下择出来。咱家记得方大人可还有两个儿子哪!”

“您是说,把老三……”

“除族!”李秀坚定道:“只有将方璋钺除族,才能撇清方家,表明殿下的态度!”

……

方弘谦走后,李秀来到太子寝殿。太子赵祁正散发披衣坐在案前习字,见李秀进来,放下笔笑道:“大伴你可回来了,把方老头打发走了?”

太子自小由李秀带大,两人十分亲近。李秀每次看到太子殿下绽放两个酒窝的甜美笑容就觉得心要化了,他甚至大不敬地在心中把太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走了,哎呦,这个方老头可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四处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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