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要杀死他,那样耗时太长、风险太高。给他一点教训就行。我们的目的是把整个城市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这样外来者的周围才会出现空缺。”
副手恍然点头。
“动作要快。”首领言简意赅地嘱咐道,“预言者的话来都精准无误,如果我们这一次不抓紧时间,那种严重的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你说,首领最近频繁离开?”该隐确认道。
“是这样的。”梅里亚紧张地点点头,“我也不太清楚他的目的地,不过应该是往城里去,我很担心他会找到其他的食物……”
“那么你一定要弄清楚他进城的目的是什么。”该隐叮嘱道,“如果是为了新的食物,那你就要注重培养自己的新鲜血液;如果是为了其他目的,那就更糟了……”
“更糟?”梅里亚心里一惊,“您能详细说说吗?”
“如果他找到了新的兴趣,譬如特殊的血液供应者,病人,醉酒者,那么他的进食范围会骤然缩小,那时候,你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达到他的要求,反而有刻意为之的虚假感,只会增添他的反感。”
梅里亚因为这个可能性心里发慌:“我明白了,该隐阁下。我会多留意的……但,这可怎么问呢……”
“不必惊慌,梅里亚。”该隐和声劝道,“如果你觉得直接问首领不好开口,那么就迂回地问问其他异常者,乃至其他的食物也可以。首领的计划不会密不透风——突破口总是有的,对不对?”
其他异常者梅里亚想也不愿想——光是看着他们那种垂涎的眼神,就足以让她毛骨悚然,全身发颤了。只有维勒,那个已经有些醉生梦死的男孩……
梅里亚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因为紧张,脚下险些打滑,却被首领及时扶住了。
“怎么,身体不舒服?”首领打量着她的苍白脸色。
梅里亚被他体贴的话语打动了,心底猛地涌上一股倾诉的欲望——
她想告诉他,她希望自己是他唯一的食物,是最特别的存在。她不愿受地下室里那奇怪的异常者指引,在他的背后偷偷摸摸地做些什么小动作。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该这样满是提防和戒备!
但所有的话在最后一秒堵在了喉咙里。
梅里亚清楚,自己的特殊性只是暂时的。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维勒进入异常者聚落,这是无可避免的趋势。
只有听从地下室里那人的建议,她才能尽可能长久地将首领抓在手心——维勒上次被罚已经证明了他的意见是多么正确。
首领注视着女孩脸色微变,最终低声开口:“阁下,我只是一直在担心您的安危。毕竟向城里去还是太危险了……”
首领被她细声细气的声音逗笑了:“别担心,梅里亚,我只是在保证聚落的安全。”
“您上一次将我丢在屋里,突然前去大厅,实在是把我吓到了。我一直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梅里亚抬眼望了一眼首领,接着迅速收回眼神,似乎是害怕激怒对方,声音愈发轻微。
首领耐心地听她说完,这才开口解释道:“上一次是贵客来到聚落,我同你说过了。预言者,你还记得吗?他的话会影响整个聚落未来的发展,所以我一定要给足他面子。”
“预言者?”梅里亚好奇地问。
不过首领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上心:“他已经走了,与你也没有关系。你只要在聚落里好好呆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是的,照顾好我的身体,以便为您奉上最新鲜、最甘美的血液。
一想到这里,梅里亚又觉得两腿发软,不过迅速绷直身子,以掩饰那种无力感。
现在不是显示柔弱的时候。
什么预言者?什么聚落发展?我已经是这个聚落的一份子了,我有权知道一切!
但是从首领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梅里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她只能再去问问维勒——他接触过那么多异常者,说不定知道什么消息。
“预言者?”听到这个词,维勒的昏沉目光微微一亮,“我确实听人说起过。”
“那……具体是怎么回事?”梅里亚迫不及待地追问。
“哈——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留下一句奇奇怪怪的话,最后又神神秘秘地消失了,没头没脑的。”维勒嗬嗬笑了两声,“你可是首领身边的人。怎么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梅里亚的脸颊微微涨红,示弱道:“首领不愿与我分享聚落里的事务……”
“可怜鬼。”维勒嗤笑一声,“我只知道,最近有不少人在外面踩点,也许守卫队长要倒霉了……”
“格塔队长?”梅里亚吃了一惊。
“你担心他?”维勒瞥了她一眼,“他以前当着所有邻居的面罚我向我爸妈道歉,害我丢光了面子——我巴不得他遭殃呢。”
梅里亚极快地反应过来:“我当然不担心,只是惊讶而已。格塔队长那么厉害,谁能伤到他?”
“伤到人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可格塔又不是最终的目标。”
“最终?“
维勒又嗬嗬笑了两声:“我不太清楚……总之,要搞破坏了,我只期待这一件事。”
“破坏?”梅里亚愣愣地重复道。
“谁知道呢,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彼时,赛特在自己的屋子里写写画画,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代言人阁下!”外面的急促地敲了敲门,不顾赛特回应,立刻推门而入,“格塔队长受到异常者攻击,现在刚刚送到医院!”
“格塔遇袭?”赛特的表情还算镇静,“我去看看。”
看着赛特的镇定模样,原本心里发慌的通告者心里也平静了一点——他没想到向来强大的守卫队长有一天也会被异常者攻击得手,但在神明代言人的淡定神情下,那种慌乱感也开始弱化。
通告者在前面领路,低声向代言人汇报着情况,两人匆匆向医院赶过去。
赛特到的时候,病房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城主、护卫队员、医护人员、亚伯等平日里的朋友们都守在走廊里。隔着窗户,可以看见格塔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纱布绕着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又用厚厚的夹板固定住,难以想象伤口是怎样的惨状。
“颈部有撕裂伤,攻击者身上携带了毒物,幸好遇袭地点离白塔近,在白塔里接受贝里殿下的祝福后,他现在的状态还好……”旁边的护士小声向一旁的城主介绍道。
所有人都表情肃穆。
“为什么异常者会冒着阳光向格塔下手?”城主的目光在几个守卫之间游移,“他们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谁来给我一个解释?”
没人能给他解释。
“城里决定放弃叛逃的梅里亚和维勒,队长最近一直忙于安抚居民,没怎么出城,也没有接触异常者,我们实在找不出疑点……”
“之前呢?之前格塔和异常者接触过吗?”
“队长和异常者接触最多的可能就是在城外的木屋了,那里住着外来者和异常者。有一段时间,队长经常前去拜访……”
“那个异常者也在最近投奔了聚落,现在再回去找,肯定是找不到人的……”
几个守卫你一言我一句地补充着。
“是谁攻击的,你们有人看到吗?”
“异常者基本都是一个模样,我们实在没看清细节……”
“发生得太快了,出乎意料……”
“就我所知,队长所知的‘异常者使人青春永驻’一类的说法就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
“这个说法实在害人不浅!”
“是啊,整个城里都因为这类话人心惶惶……”
……
亚伯走在医院的走道上,心里极度恼火,步伐都有些紊乱。
因为过去的罪行,该隐成为贝里殿下的目标;因为异常者的身份,所有人都认定他邪恶不堪,不得接近。
亚伯承认这种推定适用于大部分异常者,但该隐和他们不一样。
他甚至出手帮了遇袭的少女,还向城里透露了受异常者操控的细节。居民被自己的负面欲望引诱,却把所有罪过又推到该隐身上!
医院走廊的白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油画全身像,都是前代的名医或贡献颇大的人们,仪容俱佳,在底端注明了其身份与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