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无辜者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我希望你认真考虑。”首领诚恳地等着该隐回答。
对了,如果能帮助亚伯离开这个地方就更好了——说不定他就原谅我了。
“我接受命定的死亡。”该隐的语气像是在作结案陈词。
首领彻底没话说了,构建粗糙的地下室里一时间只有他重重的喘息声。
“总之,一切没有结束,你就别想离开聚落一步。这时候,你还是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吧。”
之后的几天,再没有一个人前来拜访该隐。
不过食物倒是会定时送过来——是梅里亚,那个该隐曾经救下,又主动投奔异常者的女孩。该隐不太确定让这人类女孩送来血碗的意义是什么——
食物到底是那一小碗血水,还是这个鲜活的女孩?
“您请用餐。”梅里亚的声音细微温柔,布置餐具的动作也轻盈灵活,根本看不出亚伯所形容的“面目狰狞地逃跑”的模样。
不过真实自我与表面自我的反差越大,才越好下手。
“没有其他异常者了吗?”该隐问。
“首领大人觉得我更适合。”梅里亚羞怯地向该隐鞠躬。
一旦成为食物储备,就像一个忠诚的奴仆,从心灵到身体无不臣服。
该隐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发展阶段。
所以哪一段防线最脆弱他也清清楚楚。
“城里的传闻你听说了吗?”该隐低声问。
“什么?”梅里亚迷惑地转过头来,“您说……城里?”
显然,她不明白该隐是如何得到城里消息的。
“有关青春与不死的传言。”
“这个啊。”梅里亚眨眨眼,低下了头,“我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
“你在意的是首领会有越来越多的奴仆。”
梅里亚一惊,抬眼看了该隐一下,又飞速低下头:“您这是什么话。”
她的表情足以说明问题了。
对异常者而言,有固定的食物来源固然是好事,在进食过程中使人类产生的“满足感”也是加强联系的方式,但该隐曾一次次见证存在多个食物来源的同时,食物之间彼此倾轧斗争,以求获得“满足感”。
这里的异常者聚落发展还不完善,该隐的出手援助居然第一次说破了“蓄养食物”的秘密。所以,第一个食物来源在看见异常者对其他食物产生进食感时,那种噬心般的妒忌是一种绝不能忽略的强大力量。
梅里亚。
她将协助该隐从此脱身的第一候选。
我挽救你,你便回报我。
梅里亚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浑浑噩噩。
她确实被那异常者的话吓到了。
那些话她最近一直在想,只是不敢往深了想,却在刚才被一一戳破了。
还会有其他的人坐在首领的怀抱里,享受占有的满足感吗?那时候她该怎么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吗?祝福吗?
不不不,首领不会这样做的。
我是他唯一的进食选择。
虽然有维勒,或许还会有其他的维勒,但我还是首领的第一个食物——我是不可取代的。
我的地位与他不同!
梅里亚脚步发飘地行经一个侧厅,被其中的景象惊得暗自喘息。
维勒——那个主动离开城市的青年,面色惨白地倚在窗边喘息着,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极为陶醉。
“你……你还好吗?”出于同为城市居民的好意,梅里亚开口问。
她在城里的时候就听说过维勒,是个令周围人几位头疼的男孩,从小就顽劣不堪,从小就是取笑女孩、打群架的一把好手。这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投奔异常者,梅里亚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我很好呀。”维勒嘻嘻笑着,“连续为三个哥哥提供血液,这种满足感你试过吗?”
他的语气十分诡异,眼角发红,嘴唇颤抖,怎么也不像正常人的模样。
三个异常者……
梅里亚想想都觉得全身虚脱。首领因为享有饮用冷冻血液的权利,平日里对进食的要求不算太高,就算这样,梅里亚有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进食之后头晕目眩——连续让三个异常者进食,那该失血成什么样啊!
“可是哥哥们都太粗暴了。”维勒低低地喘了几口,才仰起脸,对着梅里亚露出笑容,“我还没向首领供奉过血液呢……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感觉。”
梅里亚心里蓦然涌上一阵怒意——就凭你这样四处哀求,放低身段的模样,还想让首领尝试一番?!真是痴人说梦!
但她脸上什么表情变化都没有,还是体贴道:“你先养好身体吧,维勒,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简直下一秒就要昏倒了。”
维勒只是傻笑,扭身往屋里的床铺去了。
梅里亚看着他栽倒在床上,心里恶意地想——你恐怕都不知道那是谁的床铺!
她愈发崇拜该隐了。
在该隐的指示下,梅里亚就着维勒的要求,顺水推舟把他介绍给了首领,然后,首领自然而然地因他脖颈上大大小小的血孔伤痕大发雷霆——不是心疼维勒的身体,而是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看来异常者对食物的洁净也有要求。
这么想着,梅里亚更坚定了紧跟首领的念头,心里却也因首领频繁外出而愈发急躁。
如果哪一天,首领真的领回了新的食物,她该怎么办呢?
甘做其他人的食物是肯定不可能的,一旦那样,首领就会嫌弃她不再纯洁;可任由其他人与自己分享首领的血液?她不甘心。
思来想去,梅里亚还是决定向地下室里那个神秘的异常者求助。
他如今锁在深处,不会与其他人接触,向他探讨一番异常者的问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35章 关键人物
异常者不可独行,独行即是罪行;同为不洁,便彼此亲近;清除所念,便彼此依凭。
首领几乎把这句话刻在脑海里了。
预言者总是这样丢下几句模糊不清的暗示后匆匆离去,所有破解的方法只能靠他们自己。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独行的异常者如今已经安全地收纳在地下室,也因为染上梅里亚的鲜血而变得不洁。只有最后一句——清除所念,便彼此依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异常者所念的是什么?
当时将那人从木屋带回聚落时,他特意吩咐过手下将里面的私人物品一同带回,不过就他所知,带回来的东西寥寥,仔细检查之后,也能确定全部都是城市的标准配置——茶杯啦,外套啦,餐巾啦,把他气得拍桌发怒。
这种一看就是城市配置的东西还往回带,简直没脑子。
“首领,”他的副手在一旁提醒道,“格塔最近总往城外的那个木屋跑,我们都觉得他是在与那个独行者相互联系,以求获得聚落里的情报。”
“格塔可不是那么随意就相信异常者的人。”首领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那么嫉恶如仇的人,看见我们恨不得一口把我们咬死,能和那独行者坐下来好好谈?”
“但他们确实联系上了。”副手只能从事实中如此反推道,“难道中间有人牵线?”
“中间人?”首领愣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还有什么中间人能让护卫队长和异常者好好坐下来谈谈。
“什么人有这种能力?”
“若说城里的居民,恐怕谁也不可能,不过联想到那独行者新到此地的身份……如果城里多出了什么人,那就只可能是外来者了。”
“外来者。”首领的声音顿了一下,脑中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中间人是外来者?”
“就是上次劝降梅里亚的陌生人吧。”副手猜测道,“面生,我们都不认识他。”
“他是连接格塔和独行者的中介,既受格塔的器重,又得到独行者的信任……”
他们对视了一眼,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那么,如果独行者有任何‘所念’,而且不是什么器物,那就是人,是那个不属于异常者,却极受异常者认可的家伙……”
“从他下手,先把这个可能性排除出去。”
“但外来者总是受到护卫队的庇护,想除去他可不算容易。”
“那就先把那个热心的队长除去,否则不是给我们自己添事端吗?”
“格塔自身的武力和周围的防护可不一般……”提到这一点,副手难得有些犹豫,“一击即中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