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大反派的初恋(3)

“你刚刚说的那部电视剧,叫什么名字?”我回过神来。刚回国,想要重新拥有国民度,演一个大家都喜欢的角色比唱一首烂大街的歌要有效得多。因此,无需马克说服,我都是愿意去试一试的。

“日近长安远。”马克对着手机里保存的资料念着。

“日近长安远?这么奇怪的名字。”我琢磨着,从椅子上拿起外套穿上:“女主角什么身份呀?”

我整理好衣服,仍然没有等到马克的回答。只好再次询问:“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难不成是青楼女子?那我可得推荐你去演。”

马克摇摇头,两个字,见血封喉:“警察。”

我愣住了一秒,很快回复:“不去。”

马克还想说些什么,我赶忙戴上口罩、围巾和帽子,裹上一件纯白色的大棉袄,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马克追问。

“找我爸,回国这么久,我都还没有去看过他。”我走出去,用力将门关紧。

我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车窗里的植物不停向后倒退。有风吹进我的领口,带来几分凉意。我被风吹得有些疲倦。

父亲本就是上海人,如今葬在上海,却鲜少有亲戚去吊唁他。说到底,还是因为母亲。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那么年轻气盛,就不会得罪领导,被分配到苏北那个小城市去做基层民警,也不会认识母亲,自此在苏北就定居了下来。

由于母亲早逝,身为警察的父亲的身体力行,令我自小就认为警察是正义的化身。他们嫉恶如仇,勇敢磊落,高大又坚定,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父亲常半夜出警,为了不耽误时间,常常和衣而睡。这样好的一个人,最后也死在了他的“好”上,使我成为烈士子女。

手机的铃声响起,我觉得倦了,没有看来电人的姓名,直接接听。

“宝贝!人家和你说,那个赵秉锐啊……”马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不愿意再听任何有关于那个人渣的消息,我索性关机,把手机扔到了后座上。

谁都想做个有出息的人,但是大部分人遇到困难和阻碍还是会选择苟且偷生。我不管有多少人期盼着我的父亲能够做一个英雄,轰轰烈烈去死,但是我只希望他可以活着,踏踏实实地活着。

可是他是警察啊,他是烈士。他在清风的每一声呢喃里,提醒我要在黑暗里勇敢,追寻内心的闪光之处,不放弃责任、良知与滚烫。

好久不见,老周。

我从车后座抱着一束菊花走向父亲的墓碑,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父亲墓碑前的沈泊舟。

夜色已深,月光皎洁。沈泊舟许是来得匆忙,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仍然穿着那身黑色天鹅绒西装。一身全黑,被黑夜包裹的沈泊舟令我有一刹那的恍惚。

我向沈泊舟走去,这才发现他的衣服有些褶皱。

“你女朋友不帮你把衣服熨平整?”我将那束菊花摆放在父亲的墓碑前,蹲下又站起。

“她工作太忙了。”沈泊舟回答,随手帮我调整了菊花的摆放位置,使其更为整齐。他总是这样,见不得一丝凌乱。和沈泊舟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连我保姆车里的纸巾都必须各自归位,不能随手放置,以至于当时还是我的助理的马克,哭丧着脸抱怨过沈泊舟无数次。

我从高处往下看沈泊舟。他比之前更显消瘦。我素来知晓沈泊舟的行程。见面的前一天,他几乎整日站在海边补拍镜头。一月的大连,身着单薄白色衬衫的沈泊舟,似是凭借笑容就能抵御寒风。紧接着他赶早班机回到了苏北。

“大反派的女朋友,也是演员吗?”我把口罩摘下。

沈泊舟拥有着与“心狠手辣”的荧幕形象大相径庭的外表。我的学姐唐敏曾形容沈泊舟的外貌为“仁义礼智信”的结合体。他的眼中别有一方天地,将暴雨潮湿、泥泞磕绊以及刹那烟花都隐匿其中,外在则是不动声色的冰山。

“不是,她是圈外人。”沈泊舟站起身,与我对视。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问。

“我爸妈介绍的,也是苏北医院的医生。”沈泊舟面无表情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二十九岁。”

“医生?和我真是截然相反的类型。”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重新开机。

我拨通孔令宇的电话,他很快接听。

“孔令宇,沈泊舟现在有女朋友吗?”我径直问。

我的话音刚落,沈泊舟的面部表情便异常精彩。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抓了一下头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和他?很久没见了。嗯,好的,谢谢。”我言简意赅地挂断了电话。

孔令宇是沈泊舟大学时期的同宿舍室友。与沈泊舟按部就班地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研究生毕业不同,孔令宇在大一便凭借着不菲的广告收入,成为“广告小王子”。沈泊舟能出演《无人像你》的男二号,便是有赖于当时风靡一时的男一号孔令宇的力荐。如今,孔令宇已经退出了娱乐圈,开了二十三家连锁火锅店。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沈泊舟的人形立牌成为孔令宇火锅店的标志。我刚回国时,恰好经过,看到搔首弄姿的沈泊舟的人形立牌着实震惊了一番。

沈泊舟强撑着心虚,说:“本来想谈。”

“好的,知道了。”我配合着点点头,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冲动是魔鬼,你魔鬼了这么多年。”很明显,沈泊舟是在指我对赵秉锐的举动。

我凑近沈泊舟:“诶?你不是说不记得我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啦?”

“年纪大了,记性时好时坏。”沈泊舟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怕我打他。

我不打算兜圈,单刀直入:“你在这里等我,不就是为了见我。如果要说教,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不听话。天生的,没办法。”

和沈泊舟分开的这五年,不管我怎么努力忘记沈泊舟,他拍的电视剧和新闻总是令我无处可逃。每年四部电视剧加上两部电影,与其说他塑造了“国民大反派”的形象,不如说他是一个大劳模。我常常暗叹老天不肯放过我,不管我去往哪里,沈泊舟的名字总是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可能这就是做名人的好处吧,也可能这就是我当时离开娱乐圈,选择不做名人的代价。

一个女孩子,在年轻的时候遇见过一个特别好的人,真的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即使那个人在她的低谷时期离弃她而去,她也会永久怀念那个人给自己的温暖。我不得不承认,沈泊舟于我而言,早已经是生命的一部分。我曾经埋怨过他,但是这些埋怨,只是随着时间迁移转变成了想念,在昼夜交替的时刻被渲染成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最终在他亲口说出“我不太记得她”这句话之后爆发。

也许就像王尔德所说,那些伤痕并不痛苦,它们只是爱的烙印。

“随你。”沈泊舟准备离开。

“你对我爸的墓碑,还挺上心的。”我叫住他。

“我爸妈的要求。”沈泊舟站住了。

“是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叔叔阿姨的话。”我露出笑容:“沈泊舟,送我回去吧。”

“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是了。”沈泊舟还是要走。

我飞快应对:“梦游来的,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可以使用手机导航系统。”沈泊舟纠正我。

“我不识字。”我故作无辜。

“会听中文就可以,有语音播报。”沈泊舟不打算顺从我。

“我聋了。”我理直气壮地说:“说吧,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全部说出来。我可以瞎,可以哑,还可以行动不便。”

“无赖。”沈泊舟说。

“碧落花园。”我说出唐敏家的地址。唐敏是一家时装杂志社的摄影师,也是我在伦敦大学学院旁听戏剧表演时认识的学姐。她曾在我打工的面包店附近举办“子弹”摄影展,一直为诸多校友所乐道。一个曾经穿着黑色皮衣戴着鸭舌帽的蓝发艺术女青年如今站在摄影棚内指导着流量女星“搔首弄姿”,可能这就是梦想照进生活的真切写照。

她先我两年回国工作。此次我回来,马克迫于唐敏的威慑,没有要求我回酒店住,而是住在唐敏家,全凭她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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