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假睫毛拽下,放在梳妆台面,抱怨的语气:“咱们缺钱缺到这份上?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放进来?”
马克气地直跺脚:“只知道向人家发脾气,你和郑楚望说去呀!”
马克话音刚落,郑楚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马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惊讶地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我的妈呀!人家真应该去买彩票!刚说郑楚望,郑楚望就来了!”
“这下完了。”我低声骂道。
“哎哟,刚才还不知道是谁这么威风凛凛,说人家缺钱缺到什么鸡呀鸭呀都放进来。来吧,你自己和这送门票的人好好聊聊。最好,也骂骂他。加油哦!”马克将手机塞到我的手里。
我咬了咬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把郑楚望气得眼冒金星了,他应该也习惯了。我滑动了接听键,郑楚望的声音传来,我恨不得离手机十万八千里远。
“听说,你今天又干了件大事?”郑楚望的语气平和,我听着却瘆人。
果不其然,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给你办一场演唱会,演唱会还没结束,头条上了八个。像我这么轻松的老板,这个世界上可能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吧。”
我心里一惊,电话对面的可是我经纪公司的大老板,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从小到大,我吃喝玩乐第一,插科打诨第一,偷懒摸鱼第一,死不悔改第一,亏得我认怂的速度也是第一,才让我得以快乐地生活到现在。
“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连忙说。
郑楚望饶有兴致地问:“哟,会认错了,罕见啊。说说吧,都错哪儿啦?”
“错在场合过于受限,错在流程不够细致,错在结果不够刻骨铭心。”我煞有其事地总结着。
郑楚望冷笑两声:“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周灵子还挺擅长归纳的?”
“那是,我的优点可多了呢。来,老板,我给给您详细叙述一下什么才是完美的方案,便于咱们下一次操作。比如说,我就应该等到演唱会结束,把那个混蛋拉进巷子里,套上麻袋,再狠狠地揍一顿,最好再踹一脚!再比如说,我还可以邀请他上台呀。在台上打人,我觉得舞台效果肯定会更好!老板,您想呀,那么多灯光师、摄影师,不都是您掏的钱吗?我怎么能浪费呢?我得急您所急,想您所想呀……”我话还没有说完,郑楚望打断了我。
“如果有时空穿梭机,我一定会穿梭回去,拦住花重金把你挖回国的我自己。快点收拾收拾,回去路上不要再和别人打架了。明天早点起来,帮我赚钱。”郑楚望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哎哟,看来我们家宝贝又逃过了一劫,真是了不起。”马克穿着花衬衫,喷着樱桃味香水,翘着兰花指,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
我看向马克,实在没办法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三七分发型上,忍不住思考了起来:“你说我这么一个闭月羞花之人,怎么就有了一个留着蜡笔小新的好朋友风间发型的经纪人呢?”
“你懂什么!这是潮流!”马克气得一跺脚,摔门走了:“人家不理你了,哼!”
“走就走,轻点关门!门砸坏了你赔呀!”我朝着马克的背影补充了一句。
马克走后,我的世界终于回归了一片平静。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四岁的年纪,间隔五年,再次回到娱乐圈,三千张票一分钟之内售罄,不禁觉得郑楚望确实挺有商业眼光。从被人遗弃的小孩到高考状元,再到如今若风娱乐的老板,郑楚望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相比之下,马克就要笨多了。一张经纪人资格证,竟然考了五年。这件事令我不得不怀疑,马克是不是为了这张经纪人资格证在考官面前痛哭流涕。考官出于人道主义,看着马克年纪也不小了,才勉强积了个功德。
“亲爱的,说说呗,说说人家就原谅你。”马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居然推开门,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我旁边,妖娆地翘起了二郎腿。
这就是时间,它不会将你转变为另一个人,它只是将你转变为真实的自己。
“说什么?”我用手将头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
“沈泊舟呀。”马克的眼睛里满是八卦的好奇心:“他来看你的演唱会,人家才不信你不知道。”
“那你现在要不要出去买包瓜子,找沈泊舟一起好好聊聊?如果知道了答案,记得告诉我。”我站起身,走到换衣服的隔间里,关上门。
“哎哟,和人家有什么不能说的,还害起羞来了。”马克的声音贴近,很明显,他就靠在我的门旁:“哎呀,宝贝,就告诉人家嘛。你们两个,是不是旧情复燃了?采访的时候说不记得你,喏,还不是眼巴巴地盛装出席你的演唱会?”
“人家就说嘛,我们家宝贝那长相,看过了就忘不掉,他能忘记?呵,还不是心里有鬼。”见我不回话,马克自顾自地说:“不过说起这个沈泊舟吧,还真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你看他那黑眼睛,哎哟,迷死个人哟。还有你看他的手指,纤长白皙,真是好令人家羡慕呀……宝贝,你对他是不是还余情未了?”
“嗯,一定是余情未了。你是不知道喔,你今天看他的眼神,是那么深情。你说要是当年,你们两个没有分手就好了。欸?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呀?真的是因为夏淑儿?”马克的话一开始说就停不下来。
我把门用力地一把推开,马克吓得双腿向后蹦了一步,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红着眼睛的小兔子。
“哎呀,你这个死女人,吓死人家了啦!”马克用三只手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看是不是这个眼神?是不是特别深情?”我面露凶光:“再问,我就灭口。”
马克轻哼一声:“小气鬼,不说就不说,人家还不想知道呢。”
此时我已经换上了牛仔裤和粉红色厚卫衣,走回梳妆镜前,用卸妆湿巾草草卸了妆。马克在一旁拿出手机,按下了电话的拨打键。
我走到水池旁,用冷水冲击自己的脸颊。马克那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娇媚声音再次出现:“钱哥,是人家呀。对对,就是你的小心肝,马克。”
我扭动水龙头,让水流更大一些,企图模糊马克的声音。可悲的是,马克的声音是具有穿透力的,不容许我有一丝一毫地挣扎。
“《日近长安远》女主角的定妆照呀。明天?去,当然去。我们家灵子当年拍的《无人像你》可是收视冠军。现在演技更是精进不少呢,绝对不给钱哥您丢脸。”马克的谄媚若是此时能被镜头记录下来,那必然是古装剧中烟花之地掌门人的现实写照。
马克挂断电话,我已经用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水滴。
“我今天刚惹了赵秉锐,你还敢送我去拍定妆照,你也不怕我把片场砸了。”我打了个哈欠。
马克提到的《无人像你》是我十九岁那年成功出道后,公司为了能让我有足够的曝光量,为我安排的影视剧。起初只对唱歌有兴趣的我,百般推辞。直到看了《无人像你》的男二号沈泊舟的照片,我迅速点头如捣蒜,进了剧组。
我还记得,当时我拿着沈泊舟的照片对我的父亲周乾说的原话是“你看这个男生,额头上是不是刻着我‘周灵子’三个大字。”
“哼,他敢拿你怎么样?”马克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是做贼心虚吧,刚刚人家还接到了他打来道歉的电话呢。不过,宝贝,让记者媒体删图的钱,你可得给人家报销。你是不知道,你当时表情有多狰狞,多亏有人家,哎哟,选得眼睛都累了。你呀,就偷着乐吧,还好有人家这个经纪人,不然啊,现在铺天盖地的都是你周灵子的表情包!”
我偏转过头,看向马克:“赵秉锐就没什么表示?”
“没有。”马克小声说。
“那行,那我给他打个电话,提提要求。”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可不能让我的金牌经纪人白白累着,啥好处都没捞着。”
马克立刻认怂:“行了行了,红包不报销了还不行吗?这都是人家的职业素养啊,谁让人家是一个这么有职业操守的人呢。哎,人家啊,就是注定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我笑,这一场风波,居然能就这样混过去,我真的是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