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咂了咂嘴,不再作声,却也没有离开。带了些暮态的眸光紧盯着孟一禾的背影,好似在等着看她能作出什么事来。
傅寅迟迟没有应声,孟一禾知他顾虑,她故作轻松道:“肚子里空空的,特别想吃御膳房的卤肉,行止你就让我去吧,路通了,就可以下山吃肉了,我真的好饿哦,求求你了。”
她惯常铁血硬汉路线,难得一回撒娇,糯糯的声音听得皇帝陛下心猿意马,不知什么时候就点头答应了。
孟一禾笑得得意,将袖子卷起,就要往雨里冲。傅寅及时拉住他,脱下外衫,用力撕成两块,仔细缠在她手上。
孟一禾翻看裹得严实的手掌,傻呵呵笑着。傅寅心头一跳,遵从本心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那…那个我去了。”孟一禾捂着额头支支吾吾跑开。
陆淮是见过孟一禾的大力,也知她刚刚如何吐得昏天黑地,不免担心:“小主,你确定可以吗?”
孟一禾脑中被傅寅蜻蜓点水似的亲吻占据了全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烟似的从他身边经过,跑进人堆,蹲下,抱起一块石头就走。
模样轻松得仿佛抱的不是石头而是棉花。
众人同时石化,离得最近的御林军大张口模样,仿佛是要生吞巨石。而本就对孟一禾崇敬不已的宁弈公主,皇…皇嫂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太后这般见过风浪的,竟直接腿软瘫坐在地。
……
场上只有傅寅一人淡定,噙笑的眉眼,满意出得意,那是他的一禾,天下无双的一禾。
孟一禾的加入,愚公移山便成了推土,不多时,就清出人走道的地方。不过她再是大力,到底血肉之躯,她体力渐渐不支起来。
看着余下的山石,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第45章 孟浪
碎石还好说,有御林军的协作,清理起来并不是难事。犯难的是那座霸占整个路面的一块整石,便是协作也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力点,根本撼动它不得。
孟一禾擦了把额前遮挡视线的水珠,目光开始在四周找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她所用。
雨越下越急,一眼望去,只余浑浊水烟,连人都看不大真切,更别说旁的。
正沉思之时,忽听一声大喊:“一禾躲开。”
孟一禾尚不及去分辨声音来源,便觉头顶投来一块阴影,随之只听山石一声沉过一声的撞击声自山上而来。她顿时意识到是滑石。
只是她站的位置实在不巧,正是山石下山的终点。而刚刚为了搬石头方便,她跳到了山石与山石之间的空隙中。又巧了,眼下她背抵大山,三面环石,困得死死的。
矮身躲在石头间,命大点,许只是被埋在石头下面,躲过一劫。若是点背点,围在她身边的石头谁人一个“脚滑”,世间就会多出一个肉饼。依照地滑的程度,孟一禾觉得她很大可能会是第二种下场。
不过眼前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山石滚落扫下来的泥沙弹了她一脸,细碎的砂石滑过脸颊,随着雨珠冲刷,微微刺痛,那是滑石越来越近的警告声。
孟一禾仰头,半眯着眼看到危险已经近在眼前。
她利齿咬在舌尖上,刺痛一瞬将心底慌乱压下,勉强保持心平。深吸一口气,一脚后蹬在背后的石头,屈膝、矮身,弹起,接着赋使在山石上的反作用力,将身子送了上去,轻巧落在山背之上,与滑石面对面。
旁边等着接应的御林军具被她突然的举动骇道,连连大呼不可。就贵人的功夫,这是嫌死得不够快。而在马车边候着的人更是吓得尖叫不已,好几人都将头别到了一边,不忍去看她最后惨状。
在一众担忧或是唱衰之中,只有一人没有开口,在孟一禾脚动的一刻,便随着她方向一道往山上跑去。
杂乱的腾草被滚下的山石撵断,露出尖锐的刺尖,为孟一禾逆势而上的路再添阻拦。没跑几步纱裙就被勾住,风声、雨声、砂石声,擦着耳边,仿佛是在催命,孟一禾没有犹豫,直接脱下外衫,露出及膝的裈裤。
这时下方不知是谁叫唤了声:“不成体统。”而后相同的声音越来越多。
灌水的衣服,奔跑起来本就吃力,而在流动的砂石中奔走几乎是用了她全部精力,双腿早就疲惫如灌铅。山石越来越近,近到不足一人的距离。
但她还没有寻到好的落点好让她跳到另一边,难道今天真的交代在这里了吗?
不不不,她那么拼命跑上来了,不是为了在最后一刻泄气,冷静点,一定能够绝地缝生。
孟一禾努力屏蔽身后刺耳的声音,分析跳哪里能将伤害减到最少。就在她焦急之时,雨声里一道男声划雾而来:“一禾,跳左边。”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让听的人不自觉信任他,不觉侧身便往左边用力跳去。
大雨糊了她的眼,一切全凭本能,没有精确的预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然而意外也不意外,她没有滚下山去,最终被宽厚的胸膛接住,混着药味的熟悉木香将她包裹。与之同时,横冲直撞的山石也终于落地,重重砸在其他石头上。
听到山下传来的巨大声响,孟一禾后怕紧紧抱住傅寅,拼命去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感受她的颤栗,傅寅哄小孩似的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一声声在她耳边说着:“一禾,不怕,我接住你了。”
两人背抵一颗胳膊粗细的小树,加在一起的重量早就超过小树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小树“咔嚓”一声齐腰断开。幸而陆淮在见到傅寅动作之后便带人上山,这才有机会及时将后倒的两人接住。
几人安全下山,傅寅接过春兰送来的衣服披在孟一禾身上,转身对王贺道:“让王之山他妈的赶紧给朕滚到前面来。”
说着没甚容情的眸子扫了眼众人,又道:“李德宝,记下刚刚辱骂孟贵人的人,待到临东岛一人杖责二十。”
孟一禾心头跳了一下,抬头看他。
傅寅拢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一分:“朕宠的人还轮不到尔等指手画脚。”
直白的维护着实在叫人措手不及,不谈雨中众人什么反应,孟一禾脑中一白,先行傻愣,满心满耳都是那句“朕宠的人”。
宝公公尽职将刚刚开口的人记下,记到太后的时候一瞬犹豫。傅寅瞥了他一眼:“所有人,一个不准落,否则朕唯你是问。”
太后离他们间的距离并不远,闻声不可置信:“皇儿,你为了一个小小的贵人,连哀家也要罚?”
傅寅没有开口,打横抱起孟一禾往马车走去。孟一禾身子一轻,恍然回神,她挣扎着下来。傅寅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语气却是异样温柔:“安分点,你的腿还想不想要了。”
孟一禾抬起一腿看了眼,这才发现,小腿不知什么时候被藤草划出了道道血痕,煞是可怖。她收回视线:“不疼,没事。挡路的山石要紧,我有一个绝妙的法子。”
“朕养得不是一群废物。”说着,抱着人转身往马车走去,一点都不想听她的什么鬼点子。
他后悔了,那么多手下在,有多少石头搬不走,他根本就不该听她意见放她去搬什么石头。
迎面的石头擦着她肩而过的一下,他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停了几瞬,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孟一禾根本不知他的百转千回,她急急开口:“真的是个绝妙的法子,我们肯定可以马上下山。”
傅寅小心将她放进马车,对她的话视若未闻,将干净的衣服放在她手上:“换上,不要再染上风寒。”说完自顾自开始脱身上的湿衣服。
孟一禾别开视线,小声咳了咳示意自己还在,画面不宜。
傅寅睨了她一眼,眉梢挑起,将敞开的胸膛转向她一侧,故意逗她。
裸画画了无数的二木先生,此刻却被面前男人紧致的胸膛,吓得不敢抬眼,小声嗫嚅一声“孟浪!”已是极限。
孟一禾的女儿娇羞的模样看得傅寅喉间干涩,腰间涌起一股暖流,直击得心尖一阵酥麻。那一刻,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想要面前的女人。
直白的渴望让傅寅不自觉往孟一禾身边又靠了一步,手抚上她的脸:“一禾…”
“作…作甚?”孟一禾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