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从傅寅臂弯里下来,箍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在她臀侧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夜深了,都不知道回去。”
说着责备的话,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落在心底,好似一根羽毛,挠的心尖痒痒的。
这样的傅寅,孟一禾着实招架不住,自臀侧开始整个人直挺挺僵成了一根人形棍状物,瘫在傅寅臂弯里,连傅寅怎么将她抱回的房间也不知道。
收回思绪,孟一禾右眼睁开一条缝,眼睫轻颤,用余光偷瞄身边的人,只一眼,就对上傅寅似笑非笑的脸。
孟一禾心下漏掉一拍,赶紧将眼帘合上,默默往床沿挪了几寸,奇怪,这人今晚真的太奇怪了,不会是喝药喝出了什么毛病吧?
心里正腹诽着,身侧的人一个翻身,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匀出的空隙直接缩成负距离。她半个后背露在床沿外,全靠一手撑着才没滚下床去,彼时实在无路可退,只好开口服软:“行止,你再挤我,我就没地方睡了。”
傅寅低低笑了声:“一禾,你也觉得你这地方小了?”
她的床明明不小,躺三个人都是足够的,这个人就是臭不要脸,故意挤她。但彼时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答。
“你觉得武央宫怎么样?”傅寅又问。
那是贵妃住的地方,她还没有机会溜达。孟一禾想了想如实道:“听说那里有两颗橘子树,结的果子是整个宫里最甜的。”
傅寅:“……”这个活宝怎么就不知道拎重点呢!
“既然喜欢找个时间搬过去吧。”傅寅一手抵额,状似随意的说了句。
孟一禾茫然“啊“了声:“为什么?”
“一禾以为呢?”傅寅笑了笑,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外间有清风徐来,吹得帘帐轻动,送来些许凉风,将满室的闷热卷走不少。但孟一禾却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烫人,手指因为慌乱不由攥紧了床单,留下两道深深的褶皱。
她下意识避开,不敢去深思那个以为,她背过身:“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傅寅看着那背影,在他的计划里,等江山稳定,他会找一个符合后位标准的人与他一同走下去,可能是霍馨月,可能是旁的哪家闺秀。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无关情爱,他需要的是一个帮他掌管后宫的人。
但未曾想到的是,他的生活里会突然走进一个古里古怪的“皮猴子”,还一下子走进了他的心底。
他习惯掌控,不喜欢脱离计划的感觉。但这次,意外的,他没有觉得反感,甚至还生出了些期待,期待这个“皮猴子”会把他带到哪里。
他更没有想到,“皮猴子”会突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了,甚至还想离他远远的。夺位之时都没感受过的危机感,却在她日渐的冷淡中体会到了。
他追了过来,他想知道她在因何踌躇。
可临了,见她这副模样,他忽然又舍不得逼她了,这样便好,她只管去做无忧无虑的“皮猴子”。
百转千回,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傅寅往里退了退,长手一伸将人捞了过来,半真半假抱怨:“有些人从前还会担心我夜游,如今物是人非,就只管睡自己的。”
孟一禾藏在阴影里的眼睫心虚地动了动,她伸出一手去解头上发带。摸摸索索的手刚探至半道,却被傅寅一手抓住,五指紧扣。
“朕今日可没有发带来换一禾的。”
孟一禾:“……”可是这样很不舒服,手心如有炙烤。
她忍了一会,终究没有忍住:“但是…但是,这样会热啊。”
傅寅倍感处境堪忧,人不光躲他,还开始嫌弃他了。他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朕的安危和热,你选一个吧!”
淫威之下,作势逃走的手顿在了半道,目光不时瞄向远处的铜盆…望水止热。
许是因此起了效,不知何时竟在木香包裹中竟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傅寅早起上朝的时候,孟一禾没有像上次一般睡死过去,感受到身后的动静,便跟着醒了过来。
外间尚未大亮,孟一禾习惯性起身点灯,却发现两人的手还牵着。
傅寅见她举着手迷瞪瞪模样,心下一软,没故意逗她,在她手心不轻不重捏了下,而后松开:“日头还早,再睡会儿。”
孟一禾呆坐在床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这里离议事殿尚远,我去准备几块糖糕给你在路上垫垫肚子,免得你胃又不舒服,回头又不肯吃药。”
晨露微凉,听着她的老夫老妻似的絮絮叨叨,心里却是暖烘。
他将人圈在了身前,似是无奈似是宠溺地低喃了声:“小傻子。”
*
厨房忙碌一通,将人送上了步撵,回身之时,才觉东方不知何时已经金光万道,将灰蒙驱散了个干净。
孟一禾看了会儿,嘴角勾着笑意转身回屋。
春兰早在一旁候着,见皇上的人终于走尽,忙献宝似的端出八宝食盒摆在孟一禾面前:“小姐快吃。”
孟一禾狐疑打开食盒,就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红枣糕、花生酥、红糖桂圆汤以及莲子粥,连起来可就是早生贵子。
孟一禾:“……”还是早点将皇上哄走吧!
第42章 父亲
哄人走这事上讲究技巧,孟一禾想了想,目光瞄到了宫人刚刚送来的黄桃上。
经过小半天的忙碌,小院里架着的竹筛子上晒了满满当当的果肉。做完这些,离侍药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孟一禾换了身衣服便往御书房过去。
到了御书房,人却不在。当值的小太监回禀说皇上尚未下朝。
朝政繁忙,傅寅入夜才归的时候也有,孟一禾让宫人将药碗温着,找了本闲书在一旁等着。
坐了将近两个时辰,仍不见人回来,孟一禾想着用药的忌讳,便提着药送去议事殿。
议事殿守卫异常森严,还没有近到内朝的大门便被侍卫拦了下来。幸而遇到常跟在宝公公身后的小太监王贺,这才将她手里的药接了过去。孟一禾再三叮嘱王贺,傅寅喝药的注意事项才讪讪回了宫。
回去照例去看了眼药草涨势,又将桃块翻了个面,坐在树下看起宁弈公主前两日送来的戏文。然而一张纸看了快一盏茶也没能看进去一个字。兴致索然,孟一禾放下书干脆进屋午睡。
明明是自己的床,彼时再躺上去,鬼使神差带了些不自在。她笔挺挺躺了一会儿,半点没有睡意,反而被身旁有意无意的木香扰得心绪不宁。
孟一禾一个翻身,看到某人的枕头、绸被整整齐齐摆在里侧,不由想起早间两人还相握着的手,慌忙收回视线,手脚扑腾,甚是心虚将东西踢得远远的。
心底并未因此获得宁静,她又起身将傅寅的枕头绸被一股脑塞进了衣橱,这才躺回床上,对着床板发呆。
就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屋外的灯笼已经点亮,孟一禾掀开盖在身上的凉被,习惯性朝屋外唤了一声:“春儿,皇上回来了吗?”
“宝公公那边刚刚传信过来说皇上晚上不过来了。”春兰闻声提着油灯进来。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孟一禾眉心不由蹙起:“可有说何事?”
春兰摇了摇头。
孟一禾下意识看了眼衣橱方向,总觉得睡前喝的苦丁茶的苦涩还在嘴中回味,她抓起桌上的凉水,连喝了几口,却无济于事。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天,仍是没有见到傅寅的身影。倒是收到他的口信,让她不必等他,自己有好好喝药。
孟一禾一直紧抿的唇线这才稍稍提起,于是春兰眼见着屋内的大小的瓷瓶陶罐都被她家小姐拿来酿蜜饯。
春兰会心笑了笑,她们家小姐终于上心了,这场翻身仗终于要打赢了。
又是两天,宫里实在没有果子给她祸祸,孟一禾无事可做,干脆去太医院。金院使来请过她几次,让她看看他那一园子的药草。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有听自家院使说起孟贵人的厉害。
但他们对院使说得那些神乎其乎的话却打心底并不大信任,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娃娃才吃了几年的米,能有多大能耐,估摸还是看在皇上面子上的夸大其词。
见她进门,有看不惯的太医便当众考察起来。然而从药植种类到生长习性,孟一禾的回答具是滴水不漏,几个太医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