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外间软轿等着了。”傅寅眉眼染满笑意,温润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花脸,“再晚了李德宝该去换起居郎了。”
听到起居郎几字,一直追在屁股后面的不自在,如点火一般,烧得孟一禾面上青红交错,异常纷彩,出门的步子都是左脚绊着右脚的。
回了冷宫,春兰支着一盏长灯等在门口,见孟一禾从软轿上下来,急急迎了上去:“小姐,皇上没对你怎么样吧?”
孟一禾靠在春兰身上有气无力摆了摆手。
“皇上是因上次的作弄找小姐麻烦么?”春来一手提灯,一手揽着她的身子,见她面上似曾相识的鬼画符眼中流露担忧之色。
孟一禾缓缓从她身上起来,欺身上前,眸光森幽:“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春兰茫然看她片刻,方才后知后觉意识自己口多失言,慌忙后退,委委屈屈道:“皇上不准奴婢多嘴。”
“小胳膊肘外拐的。”孟一禾在她额间轻弹,“罚你速速去给你家小姐梳洗。”
春兰捂着额头挤到她身边:“小姐,春儿给你洗一辈子都乐意。”
夜深,偶有虫鸣蛙声,春兰又换了盆清水进屋。
屋内,孟一禾坐在铜镜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春兰将帕子里的水挤了挤,雪白的帕子轻柔擦去孟一禾额间的残留墨汁:“小姐,这事皇上就算了了吗?”
孟一禾盯着铜镜里遇水晕开的浓墨:“或许吧。”
“那咱们是不是马上要去钟秀宫了?”春兰将她沾水的碎发拢至耳后,有些雀跃。
孟一禾笑笑没有接话。
皇上不是傅行止,是王爷的时候许不会同她计较,但皇上就不同了。哪日皇上心里不顺畅,再想起来,她指不定会是何等下场。
总归她只心念娘亲骨灰一件事,日后不去作妖,皇上大抵就记不起来她了,危机终究会解除的。
主仆俩人各怀心思,一夜长宁。
作者有话要说:小千鞠躬,非常感谢大家的收藏,超额达成~
转圈圈溜走~感谢在2020-01-28 22:03:52~2020-01-29 23:5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脑花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撮合
作者有话要说:狗千上线骗收,那啥,收一个嘛?
隔天,春兰踌躇满志,又是净手又是抹油,天不亮就在孟一禾门前候着,打算替自家小姐挽个最风头的髻,再瞄个明艳艳的妆,好叫皇上见了再也移不开眼,从此一举搬离冷宫。
春兰主意打得好,哪知孟一禾心下早有了盘算,她这一等便是等到了晌午,仍是不见屋内人有起身迹象。
孟一禾一向觉重,连续睡上几日的情况也偶有发生,春兰只当她遇事累着了,便不曾打扰,打算隔天再战。
第二日,孟一禾倒是没困在床上,一早起来泡在小花圃中。先前播下的花苗种子早就长到腿根,春兰被拉着打下手,协助她将花苗分栽进小院的各个角落。
两人匆匆忙了一上午,春兰倒是存了精神头有心要替孟一禾打扮,孟一禾不知从哪里翻出凉椅摆在树下,迷瞪迷瞪躺了会儿便睡熟了过去,春兰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又是几日,春兰见针插缝想要为她家小姐助力,奈何,她家小姐像是犯了懒劲儿,整日里大半的光景昏睡,能逮着的空闲,不是喝茶就是侍花,叫人不忍打扰。
期间,宁弈公主倒是来过一趟。本是来看新本子进展的,坐了不过一盏茶功夫便被满室的闲散影响,最后竟跟着孟一禾一道午鼾一场。
闲适日子匆匆过,转眼就到六月下旬,皇上已有大半月的功夫没有踏足过冷宫,自家小姐也不主动亲近,春兰不由焦急。
她坐在孟一禾榻前一边摇扇,一边小心开口:“小姐,皇上许久不曾来过了。”
皇上再是对自家小姐特别,不善善维护,终究逃不过日渐疏远,她家小姐怎得还能睡得踏实。
“皇上政务繁忙,料理旁的妃子才人怕是都忙不及,不来冷宫实属正常。”孟一禾翻了个身转朝里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春兰鼓起勇气又道:“可是小姐才情双绝,小姐就甘愿委于此处?”
孟一禾听她王婆卖瓜似的自擂,不由想起先前在傅寅跟前的大放厥词,什么妖妃祸国的,面上一臊,恨不得将舌头咬了去好将说过的话收回。她压下心念只道:“我瞧着宫里哪处都不如我这处闲散自在,劳什子要争什么旁的,有那时间多睡会儿不香吗?”
“可是夫人,还有二小姐那边。”春兰有些急眼,不由乱了口舌。实在是二小姐明里暗里挤兑,若真进宫,她家小姐处境就艰难了。
孟一禾翻身枕在她腿边:“孟庄晓进宫一事左右我说了不算,傅行止若是属意便属意,我又何故跑他跟前讨嫌。且安心,娘亲的骨灰有人替我看着,不会给孟庄晓机会的。”
春兰现在就怕二小姐进宫,她停下摇扇还待再劝,孟一禾先一步劫了她的话茬:“日后你也不要想着法子替我梳妆,用不上。”
听出她口气里的强硬,春兰只能收了心思。哪知只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孟一禾就变了卦。
春兰正在院子里为刀豆藤撘架子,忽听孟一禾房里传来急喊声,她忙放下手里活计,手都不及擦匆匆赶至屋内:“小姐怎么了?”
孟一禾将小手指上站着的信鸽放飞,起身坐到了铜镜前:“替我梳头,快。”
春兰应了声忙去净手,疑惑道:“小姐想梳什么样的?”
孟一禾手指绕着发尾打转沉吟片刻答:“隆重些的,要去见人。”
“小姐,你终于想清楚了?”春兰面上一喜。
孟一禾知她会错意,将手边染墨的字条展开递到春兰眼下:“是去见大师兄他们。他们今早刚在京中落脚,趁皇上没有召见大师兄前,我得赶早和他们见上一面。”
春兰挽发的手顿住,面露担忧:“小姐,你要出宫?”
孟一禾应了声:“一晃都三年过去了,进宫的事师兄他们还不知道,我总要先去打个招呼,万一宫里见着了,你也知我师兄脾性,有我苦头的。”
听孟一禾说得可怜兮兮,知她是变着法子宽慰自己,春兰心下一暖,担忧不由去了一半:“那我给小姐梳个凌云髻。”
孟一禾仰面在她身上蹭了蹭:“还是我家小春儿机灵,大师兄一见发型,心中该是有数了,免得临了再想话茬子引。”
敲定发型,春兰手巧,不多时就挽好,孟一禾对着镜子差点没敢看自己:“春儿,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
春兰转至正面,左右仔细端详,没两眼的功夫不由有些看痴。
她家小姐向来不把美貌当回事,寻常女儿描妆换衣一事她向来没有多少兴趣,穿衣合乎礼数便妥,发型更是怎么拆着方便怎么来,鲜少见她正经打扮过。
如今只是配上稍显端庄的发髻,整个人的气度立时判若两人,少了女儿的幼态,平添了些高贵沉稳,真像是哪宫娘娘坐镇,总之吸睛得紧。
春兰打量的时间长了,孟一禾更觉不妥,伸手就要去拆。春兰终于回神忙去阻拦:“这发型称小姐的,我给小姐插些簪子。”
“当真可以?”孟一禾抚了抚拢起的高发,不甚确定。
“都是小姐哄我,我何时哄过小姐,这样的小姐好看哩。”
孟一禾笑嗤了她一声:“以后得把我家春儿的宝贝蜜罐子藏起来尽会说好听的。算了,便依你,那就将师兄送的那枚雕花羊脂玉簪吧。”
“可是小姐及笄时送的那枚?”春兰在首饰盒里翻找,不甚确定问说。
“是。”孟一禾一笑,“希望一会儿其他师兄姐不要笑话我偏心才好。”
说笑间,半个时辰又过,全身上下收拾妥帖。日近正头,到了宫中巡卫换班的时辰,孟一禾不再耽搁,将宫女的外衫穿在外头,便急急出门。
然而还未出院门,便和一个面生的尚宫迎面撞上。那年轻尚宫退开一步,面上带了些愠色:“你家主子怎么管教的,半点规矩没有。”
孟一禾一个贵人穿着宫女装,看起来着实不像是去做好事的,加之一时不知这尚宫是哪宫遣来的人,不敢开罪,只赔笑说下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