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琳琅心中有数,这话看似寻常,但实际上是在问她以后,她做的一些小动作是瞒不过这些耳目众多的皇子的。
好在她也没有想过要隐瞒,只是半真半假的道:“自然是要回安身立命之所,来护我一身荣光。”
二皇子眸光深深,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哦?莫非皇权身边,还不够母后安身立命?”
寒琳琅更是一脸平和:“说起来二皇子也是天之骄子,又为何如此疲于奔命?”
两个人对视一眼,目光里各有各的深意,然后彼此微微一笑,相安无事的离开。
只是彼此又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就都藏在自己心中了。
二皇子在皇帝老儿床头装够了孝子贤孙,倒没指望他这一副病躯残身能当真为自己带来什么助力。
只是玉玺还被这老头藏的十分好,要是能有一份白纸黑字的传位诏书,那就算日后真撕破了脸,起码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要是没有这传位诏书,虽说也不是拿不到那个位子,但也总是觉得虎头蛇尾,缺了点什么。
他上完自己哥哥的眼药,溜溜哒哒的离开了。
他身边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护卫低声道:“二皇子,暗卫查到,寒贵妃最近私下里动作频频,很是有些不老实,要不要属下……”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暗示意味颇浓。
二皇子看了眼那封密信,却没有把它打开。
他笑的有两分玩味:“用不着。我这位‘母后’心里有数的很,你们能查到的东西,无非是她希望我们看到的东西罢了。”
他摸了摸指上的一枚扳指:“这世间的女子纵然有心争权夺位,也不过是巴上有权有势的男人,或是母凭子贵,有点骨气的,也是女扮男装入了军营,以男子之身立足于世间,我这位‘母后’倒真是有点胆量,瞧她这布局,是准备和我兄弟……争权夺位呢。”
他的护卫手已经摸上了剑柄,就准备他一声令下就取走那女人性命。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二皇子扫他一眼:“你也不允许随意出手,世间女子立足本就不易,何况是有这等胆魄的女子,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我们手底下见真章才是对对手真正的尊重。”
他倒是突然有了些期待,看这朝野之争,究竟鹿死谁手。
*
寒江雪最近也十分忙碌。
蛊毒确实是解了,可是不像寻常武者,有强健的体魄,那些平民百姓身子底没有那么好,被蛊毒搞得引出了一身虚弱,大病小病也同时爆发出来。
本来她就还有一批解药没有研制出来,加上这么一爆发,更是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用。
好在城中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大夫,有这些人帮忙,倒是让她缓了一口气。
但是这么忙碌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的,如此多的病号让她多了更加多的实践机会,有许多以前只在医书上看到过的病例,也有了真正行医时的体会和感悟。
她这么忙,当然也没有什么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魏昭本人也很忙,两个人见不到面,好歹不会想东想西。
只是在不忙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又总是会想着魏昭现在在做什么。
这么一想,又对自己心里的想法多了几分明悟。
这天她忙到一半,突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阿……阿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寒江雪忙的头晕脑胀,一开始没有听清,可是后知后觉的把这声音往脑子里一过,浑身就是一个机灵。
她一回头果然就看见那位曾经的好友。
周杏春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衫,头上带着慕离,身边一个丫头也没有看着,像是偷偷跑出来的。
周杏春像是一时口快此时,看见那个正在诊脉熬药的人真是寒江雪,又实在懊恼不应该叫破。
寒江雪有意无意的拉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她也不是一点没有察觉到。
不管曾经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也都被一点点的疏远,浇熄了曾经的火焰。
寒江雪想了想,还是上前去:“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她挡住医堂里众人的视线,握住周杏春的手。
到底两个人也曾经是闺中好友,他又如何看不出来,周杏春这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她肯为她遮掩,却到底也不会再有曾经忧及如焚的感同身受了。
周杏春不算是单纯无知,自然也明白寒江雪这一份无声的回护。
她眼里有晶芒一闪而过,隐匿在慕离之后消失不见。
寒江雪把她迎进里间——总会有些自持身份,或是病症不好大庭广众下宣之于口的姑娘太太,往往都会被迎到这里来,因此她把人带进来也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儿。
寒江雪问:“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方便可以说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周杏春也不是感觉不到两个人关系不复从前,只是这个时候,也只有寒江雪是可信之人了。
于是轻声道:“你……是会医术对吗?刚才我看见你在外面给人诊脉……”
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寒江雪自是点头应是。
周杏春眼里似喜还悲:“那你……能否帮我诊上一脉?”
这不是一个过分的请求,寒江学只当她是得了什么病。
可是摸到脉搏那一刻,她却以为是自己诊脉出了错。
可是确认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她眼里闪烁变换不停,周杏春却像是已经确认了什么的样子。
她哀笑着问道:“有喜了,是吗?”
第35章
这是一种“早有预料”的口气。
但是结合上周杏春脸上痛苦的表情,显而易见的,这个孩子的来历只怕并不光彩。
想来也是,周家到底也是高门大户,如何会放任自家小姐有了这等丑闻?
寒江雪无意涉足他人隐私,顿了顿就把手挪开,准备绕开这个话题。
可是周杏春却没有办法绕开,她有一些话压抑的时间太长了,实在找不到人倾诉,可是寒江雪不一样,她们彼此心知肚明,未来她们很有可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加上寒江雪并不是一个会多嘴的人,这无疑让周杏春无处宣泄的倾诉欲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出口。
她道:“我不是……那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南疆人,他喝多了酒……”
这是一个并不难猜的故事。
南疆人侵占了江南城之后,因为军令并没有对城内妇孺做出什么事情,但是却会轮流在城中红楼寻欢。
那一天夜里有一个兵士,大约是喝多了酒出来放水,但是大约找错了路,反而七拐八拐的路过了周家宅院。
不巧那夜周杏春赶跑了身边的丫鬟仆役,一个人在院中伤春悲秋……后来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
她不敢喊人,因为衣衫被撕裂了,那样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不论她到底有没有……都只会让人以为她失了清白,故而为了维护名声,她反而失了清白。
那兵士发泄过后大约是醒了酒,因为违了军令有些害怕,加上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只是拿刀威胁了她,然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那里。
这种事情周杏春自是不敢与人言说,然而葵水迟迟未至,她又如何不慌?
这才甩开人出来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测。
寒江雪实在不是一个会对人的不幸幸灾乐祸的人。
虽然周杏春上一辈子……也曾经对他落井下石,但是这样的事对一个女子而言,到底是很大的伤害和阴影。
她问:“你希望留下他吗?”
这或许是她最后的目标。
周杏春捂住肚子,眼神又是凄惶又是茫然:“我不知道。”
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做错事情的人给周杏春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基于此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这个孩子对于‘母亲’这个角色的意义又是不一样的,他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事,甚至没能用自己的手触碰过这个世界。
甚至连他的母亲也不喜欢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拿掉他。
可就算已经在这样想的周杏春也不得不说,她对这个孩子是有不忍的。
寒江雪并不催促她,再多的选择也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只要她不后悔,没有人能干涉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