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整个江南城里面所有的青壮劳动力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可是这些人已经被烧了粮草,剩下的粮食能坚持的时间实在是不长,这些人质只有活着才有做人质的条件,要是死了,他们又能拿什么来威胁魏昭呢?
所以人质不能死,却可以半死不活的吊着。
蛊虫被开发出了新鲜的玩法,在这些人的控制下,可以让寄宿者身体机能降低到维持生命的最低要求,并且减缓他们的新陈代谢。
这样他们所需要的食物就会变得少了不少。
只不过这法子十分阴毒,阴毒就阴毒在他十分亏损人的气血,时间如果长了,只怕就算日后能救回来,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寒江雪照着赵大夫给的医书研制出的第一批解药用在了魏昭身上。
她的猜想没错,赵大夫果然是研究出了对付蛊虫的药物。
只是这药方是在算不上完整,具体的药量还得一点一点实验。
这段日子魏昭喝完几乎把整个人都给喝肿了。
寒江雪却一天沉默过一天。
魏昭看在眼里,叹在心上。
这天夜里,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凑了过去。
他们最近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谁也不会主动靠近谁——除了在试药的时候。
这个时间,魏昭主动凑了过来让寒江雪大吃一惊。
她想到某种可能:“你是难受了吗?”
说着就要去寻魏昭的脉搏。
魏昭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让她碰。
他道:“我是来……陪你赏月。”
寒江雪看了一眼天空,真不巧,星星倒是缀满了,月亮却瞧不见影儿。
赏月?也行吧。
魏昭说完一看天,也郁闷了。
他难得附庸一回风雅,然而可能真不是这块料。
他自小家里受宠,虽然纨绔是假的,但是吊儿郎当的性子却是真的。
这一会儿因为郁闷也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脸皱成一只包子。那副憋屈样儿看的寒江雪忍俊不禁。
她有心开口想要说点话打消他的郁闷,魏昭却鼓起莫大的勇气开口:“说起来,先前我们说好要好好想想,你可想的怎么样了?”
寒江雪一瞬愣住了。
她……给忘了。
这还真不能怪她。
谁能想到一朝江南城乱,被困在城中,被人生杀予夺之时,谁还能想到风花雪月?
可她想要开口时,却看见魏昭双眼直直盯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瞳里有火光灼灼,像是把人间所有美好的期盼全都装在里面了。
她想要说的话一瞬间就说不出了。
因为她发觉,自己好像不能像之前一样无畏的将这个人当成一个人生中相互扶持着走过一段路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竟然也会对他的伤势感到心痛,对拒绝他觉得心虚。
可能到底还是心态不一样了吧。
魏昭盯着她看了很久,就在她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魏昭却忽然一笑,前倾的身体缩回去,眼里的亮光一眨眼,换成了一种促狭。
“怎么样,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寒江雪一愣。
“我看你最近为了这蛊毒解药愁的茶饭不思,把我看的都没什么胃口了。怎么样,这么一吓你,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不起来了?”
他像是单纯的把自己的心意当成一个哄心上人一笑的乐子,不管寒江雪心里是怎么想的,能让她别陷在一个地方愁眉不展,就已经足够快乐了。
寒江雪被他一噎,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还有一点对这个人退避的样子的心疼。
最后她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收回那些特殊时间里产生的冲动。
——她怕冲动只是冲动,想看看这一时冲动,能不能酿成一世心动。
然后两个人欣赏了一场没有月亮的……流星雨。
但是你别说,有些人虽然人怂胆子小,一句真心话也没能耐听全喽,但是他的排毒疗法还是管用的。
寒江雪这一宿过去,还真放弃了之前心里背着的包袱,然后成功的研出了解药来。
在魏昭李翊和寒临沅都成功解毒了之后,众人都心知肚明。
南疆人……嚣张不了多久了。
第34章
前前后后时隔一年,南疆人终于还是被驱逐出了江南城,还这美丽城郭一片沸腾潋滟。
边北吃紧的战事,也终于因为失去后方粮草之城,而开始有所松动了。
在这期间空间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比方说皇帝老儿终于因为嗑药,掏空了身子骨,躺在病榻上中了风。
但他趁着自己口舌还便利的时候,让人下旨,处理了那位卖假药的……啊呸,欺世盗名的国师。
现下他这身子骨,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往那样手握大权指点江山了,只能像一个在寻常不过的老人一样躺在病榻上,任由人主宰他的生活,忍受病痛及失禁带来的折磨。
他膝下也不是无子,只是这个时候正是斗的你死我活之时,有谁会关心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心里快意不快意呢?
他后宫的那些个妃嫔争宠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利索,现在眼见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仿佛也受了传染似的,开始体弱多病,想尽一切办法躲过侍疾。
他在没办法享受这些美人带来的温香软玉的时候,就开始动脑子,想这些人的不好了。
比方说什么时候有哪个美人进言意图害人,他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总觉得那些事无伤大雅。
现在这些无伤大雅,都一点一点反噬到他自己身上了的时候,他才想起咬牙切齿。
可现在他只有脑子能动了,就是想要骂人,口齿不便也让他显得再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这么一辈子。
这个人这一辈子也没能在前朝做出什么建树,唯一认认真真坚持的是求长生,虽然之后的事情也证明了,他连这么一点追求也是上当受骗,痴心妄想。
因此只能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后宫里面。
他这一辈子最无法忘记的就是自己的先皇后,姜晚渔委实是一位出挑的美人,加上他那病西子一样的身子骨,看着更是让人心怜,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曾经长宫月下那惊鸿一瞥。
可是除了美色,还有什么能让他记得的呢?
他恍然惊觉,好像除了她那惊人的美艳之外,他甚至都不记得这位皇后有什么喜好。
是因为这样吗?是他太过自我才会让后宫的妃嫔都在这个时候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然后他又无可避免的想到了位居高位的另一位妃子。
寒家的贵妃,寒琳琅。
这也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最初时看上她是因为她长得有两分姜皇后的影子,但是性格却是天差地远。
后宫里的女人都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没有一个不在他面前尝试模仿姜皇后的风姿。
可他爱的是姜晚渔独一无二的病中美丽,而不是矫揉造作的惺惺之态。
往往宠了一阵子就没了什么兴趣。
寒琳琅却不,她永远都不会为了讨帝王的欢心弄丢了自己。
可能也是因着这一份独一无二,他才给了她那么多年的宠爱。
正想着他这座空荡的,几乎可以和冷宫媲美的宫殿就迎来了这份独一无二。
寒琳琅的宫装没有像往常一样鲜艳,反而有几分肃静,趁着她的颜色更加俏丽。
她手里端着的汤药还在散发着热气。在已经被人遗忘的帝王眼里无非看着十分暖心。
可是他连一句感慨的话,也要说个半天才能让人听清楚。
寒琳琅微笑着,用一种十分心疼的表情服侍着他喝完了汤药。
然后趁着药物的催眠作用发挥效果的时候,走出了宫殿,迎上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生的高大挺拔,和里间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轮廓有几分相似,可是他正值年轻气盛,看着就一副骄阳似火的大好风光。
这是皇弟的第二个儿子。
二皇子瞧了她一眼,恭敬的俯首:“见过……母后。”
寒琳琅皮笑肉不笑的接了这一礼。
算辈分要说她是他的娘亲,倒也并无不可,只是母后二字就有一些不合时宜。
这俩人都心知肚明对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高手过招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二皇子拦下寒琳琅,笑的一副恭敬礼貌:“不知母后这是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