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成了阎君,可依旧不敢惹孟婆。也不知宁春能否招架得住,他有点好奇,这个新来的姑娘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这边宁春终于完成了孟婆交代的任务,一下子觉得地府的一切都那么可爱,毕竟她低头耕作许久,没时间抬头欣赏。
“丫头,累了吧,走,去老婆子那里喝碗水。”孟婆拉着她就走。
“不用了,孟婆。”宁春骇然,无功不受禄,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是她做错事在先,这是对孟婆的弥补,哪能再去喝水呢。宁春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只好跟孟婆走了。
孟婆把她带到奈何桥上,自己分发孟婆汤的地方。
“丫头,老婆子看你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入了地府,实在于心不忍啊。”孟婆拉她坐下,“老婆子看出你没喝我熬的孟婆汤,我想帮你,趁着没鬼差盯着此处,你就喝了孟婆汤赶紧去投胎吧,下辈子做个好命的小姐。”
宁春哭笑不得,老人家这么好哄吗?她还没做什么,孟婆就待她这么好,阎君知道孟婆徇私吗?
孟婆舀了一碗黑糊糊的汤放在她面前,“喝吧,喝了就能忘记上辈子的不快,来世无忧无虑。”
宁春把汤往前推了推,真诚道:“孟婆,谢谢你,可我真不能喝。”明明她在奈何桥看到孟婆发汤时,抱着好奇和想忘却痛苦的心理,是想讨要一碗的,现在孟婆破例送她一碗来喝,她却要拒绝了。
孟婆很失望:“丫头,老婆子我好久没遇到可以好好听我说话的鬼了,你是第一个没有嫌老婆子烦的,我是真喜欢你这个丫头,你不喝这碗孟婆汤,我可要伤心了。”
宁春心道:我只是没有别人表现得那么明显而已,不过孟婆你还是很可爱的。
“我不喝还不好吗?这样就能长久地陪你聊天了。”宁春托腮道,“实话跟你说,我在阎君身边做事,办公的地方就在阎罗殿。”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任阎君才来地府的时候,也曾像你一样莽撞,不慎把我给他的孟婆汤全数泼了出去,又问老婆子要碗新的孟婆汤,老婆子不答应,后来还是当时的阎君出面调解,让他给我的药田除草。”孟婆说起阎君当时的窘态,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春噗嗤直笑:“想不到啊,想不到。”
孟婆乐道:“那是,也不看看老婆子在地府熬了多少年孟婆汤了,哪届阎君不让我三分薄面。”
阎君独坐阎罗殿,左等宁春不来,右等宁春不来,又遣了鬼差去看她是否被孟婆收拾得没脸回来了。结果鬼差回来说,孟婆拉着宁春去了奈何桥,宁春面前似乎还放着一碗孟婆汤,两人聊的不错。
阎君怒了:难道说孟婆要造反?才对他表忠心的女鬼要投胎?
“孟婆,你说阎君那时候怎么这么好笑啊?”宁春捂着肚子,“不行,太好笑了,我肚子疼。”
“改日,改日你还要跟我说说阎君的事。”
宁春把孟婆当成了她在地府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可以讨论阎君的朋友。孟婆欣然同意,这地府里她知道的事可多了,只要宁春想听,她都可以讲一讲。
宁春在孟婆处坐到一脸怒容的阎君亲自来请。
“宁春,你对地府应当已经熟悉好了。”
宁春乍见阎君,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愤怒,也不知起身,招呼阎君坐下一起聊天。
“阎君,您来得正好,孟婆正跟属下讲你以前的事迹呢,快坐,咱们陪孟婆回味回味。”
孟婆看阎君脸色不好,知道不妙,忙道:“你们聊,老婆子要准备明日的孟婆汤了。”
阎君不会对孟婆怎样,但阎君可以对她怎样,宁春意识到事情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离了凳子站好,讪讪道:“阎君,属下就是帮孟婆种了几颗药草,这不有点累嘛,孟婆心善,邀我过来歇歇,可巧,这正歇着,您就来了。”
“顺便还喝了一碗孟婆汤?”阎君脸色不善。
“这不没喝嘛?”宁春声音很低,怕阎君多想,又道,“阎君您可误会我了,我对您的心可是忠贞不二,日月可昭。”
祁钰也看出这碗孟婆汤没动,脸色稍霁:“那就好。”
两人一道回阎罗殿。
祁钰忽道:“以后少和孟婆谈天,误事。”
“是是是。”宁春点头,心道阎君您是担心孟婆把您的底抖出来吧?为了您宝贵的自尊,我就不揭穿您了。
快到阎罗殿时,祁钰道:“情孽簿完善以后,再许你转世。”
宁春微愣,阎君以为她急着入轮回,许她一个太长远的愿望,可情孽簿上记载的事那样多,他这样说是让她定心,让她不要老想着轮回转世,日后会实现的。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想,到时候再说吧。
考虑到宁春在孟婆的凳子上坐了许久,说是歇歇脚,这回了阎罗殿,祁钰给她添了凳子,免得她日日找孟婆。宁春道过谢,对阎君的看法又改观了,刀子嘴豆腐心,大概说的就是阎君吧,有凳子真好。
宁春坐在这新添的凳子上,拍了拍,“阎君,谢谢您啊。”
阎君正忙着办公,闻言,头都没抬,“不谢。”
宁春见阎君无暇他顾,趁此机会细看阎君的服饰,距离近了她才发现,阎君身上那套公服,不仅仅是单调的玄色,其上还绣着繁复的暗色花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不止如此,这衣料也与众不同,看着光滑无比,类似丝绸之类的上好料子,直让宁春咂舌,若不是碍于阎君的权威,她都有去摸一把的冲动了。
“闲的话,再熟悉熟悉情孽簿。”宁春羡慕的目光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祁钰发现了,那么热切的目光盯着他,他很难不发现,寻思着宁春也该看好了,祁钰才发话打发她。
“属下这就开始。”宁春尴尬笑笑。这就被发现了,真无趣,她还想阎君主动问她怎么了呢,那她就可以把话头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引。既然阎君这么说了,宁春只得拿过情孽簿翻看。
看了一会儿,这上面所载之事通篇枯燥无味,只是书中人经历的奇特程度各不相同。
静悄悄的阎罗殿,宁春觉得此处了无生气。但想想,地府本就无活物,她也就能理解了。她想知道,阎君每日重复同样的生活,不累吗?不过,阎君累不累也不是她可以操心的就是。
“阎君。”祁钰正在看最近即将要入地府之人的生平,忽听近旁的姑娘叫他。
“何事?”正好乏了,他便放下手中事,暂作休息,只是他从宁春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期待。这样的眼神,好像他是一块金子,阎君很不适,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宁春可怜巴巴道:“阎君,您在仓促之下准许我在此办公,餐食倒也罢了,这俸禄您可没说清楚呢,还有,还有公服,我总不能还穿这身出入阎罗殿吧,这舍的是您的面子。”人间有公差的,每月可还有俸禄呢,她在地府老大处办公,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再说,她的衣裳实在不像样子了。
祁钰沉吟片刻,道:“什么都不给你委实有些不近人情,这样吧,你的俸禄就从我的供奉里扣,公服么,地府当差的多是男鬼差,着人给你拿一套将就将就。”
宁春好气,阎君这话是在炫耀?他、他居然有供奉!不过想想也是,堂堂地府阎君,谁人不怕,平日里那些信徒自然好好给他上供,不敢马虎,这她可以忍。
可拿一件男鬼差的公服给她将就,这又是什么意思?她都不好意思说,地府的公服实在是太丑了,丑得她都不想看门外当值的鬼差一眼。她不知阎君是真没在这上面留意,还是他本就审美差得离谱。
憋了半天,宁春问道:“阎君,属下能改改公服的样式么?”她不敢说换个颜色,明显不可行,那她只能从简便易行的法子入手。
“不行。”阎君拒绝的简单粗暴。
宁春:“……”好吧,说了等于没说,阎君的命令不得违抗,她只能受着。
阎君吩咐鬼差去取宁春需要的东西,不多时鬼差奉上。
各色吃食摆满宁春面前的桌案,还有一套宁春嫌弃无比的标准地府鬼差公服。
宁春郁闷地看向阎君,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他,让下属摆这些精致的人间吃食眼馋她。她为人的时候尚且没见过这么丰盛的美食,做鬼了可一饱眼福,却解不了馋。鬼不能食人间烟火,似乎书中是这样记载的。而且,她要的俸禄是银子,地府不兴这个,那就给她纸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