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回绝道:“我没事的,你放心,待会有急事,就不陪你了,改日再约。”
说完不等我反应,就匆匆上车走了,我看着婉儿离去,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话说,林婉儿的马车并没有走远,而是悄悄拐进了离镇国将军府隔一条街的偏僻小巷中,她下了马车站在原地,不断来回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好一阵子,小巷里依旧安静,并无人前来,丫头上前催促:“小姐,别等了,快走吧,那人怕是已经......”
“不,不会的,再等等”,婉儿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绞坏了,说出的话却仍然坚定。
话音刚落,巷口出现了脚步声,一道人影闪了进来,刚走几步,便吐了血歪倒在墙边。
婉儿急急跑过去扶住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这人一身黑衣,胳膊受了伤,摘下蒙面的脸巾又咳了几声。
“世子,你怎么样?”婉儿拿手帕捂在伤口上替他止血,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那人平稳气息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削俊逸的脸庞,这正是当初在战场上死去的定北侯府世子,顾清欢的大哥,顾清久。
“我没事,这次多谢了,你快走吧,今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把你带进去的,当然要确保你的安危,怎能独自离开。”
婉儿说着便要将他扶进马车,顾清久却没动:“我不想连累你。”
“我不怕你连累”,她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你!”话未说完,又吐了口血。
这时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进了巷子,上前看了他的伤,神色有些不大好,也不管这两人的情景,直接扶过顾清久,“先离开这儿再说。”
永安堂内,傅言正在给顾清久包扎伤口,像是故意似的下手颇重。
“嘶,你就不能轻点?”
“你知道当初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你救回来,躺了一年多时间好不容易恢复,虽然命保住了,但还是伤了根基,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连这几年都熬不过。”
“你难道就不问问我去做了什么吗?”
傅言拿着药罐子的手一顿,复又轻轻放下,“我听闻出了事,便猜到是你,幸好让我寻着了。你去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也不会阻拦,但我仍拿你当朋友,不希望你有事。”
“傅言,虽然当时你救了我,但那毕竟是整整五万条性命,我不可能善罢甘休,将来怕是做不成朋友了。”
傅言没有接话,良久道:“真的不打算告诉清欢吗?她若知道你活着,定然十分欢喜。”
“她如今可好?”
“未来的太子妃,自然过得好,太子宠她的程度怕是已经超过你这个大哥了。上次你带来的匕首,我已经给她送去了。”
顾清久闭上眼,摇了摇头:“那就何必让她知道徒增烦恼,破坏了这份快乐,我做的事在暗中进行也比较方便。”
“可她终有一日会知道的。”
两人说完了话,傅言收拾药箱准备出去,瞥见在后院回廊下帮忙熬药的林婉儿,又转身回来,盯着顾清久有几分玩味地问道:“外面这位姑娘是”
顾清久正在穿外衣准备下榻,闻言转头看了窗外一眼,复又将外衣脱了,拉过被子躺下,“待会你就说我睡着了还未醒,打发她回去吧。”
傅言看着他这一番动作,笑出声来:“你从前可不是这般无情之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没有结果的事,何必给她希望。”
门被关上了,只留下室内一片静谧,不断有轻柔的风灌进来,拂过窗棂,夹杂着不知谁的低叹。
林婉儿见他还在睡着,没去打扰,知道眼前这位温和有礼的大夫是他的友人,也放下心来,道了别便离去了。
回府路上,她坐在马车里不禁回忆起了那天见到他的情景。
那还是上元节她跟清欢在河边放花灯的时候,当时清欢跳下去救那个落水的孩子,后来一同下去的不仅是太子,还有另一个人,只是当时众人忙着救太子和清欢,无人注意罢了。
那人带着一个街头摊位上的面具,并无特别之处,她原本没在意,后来水流湍急,将面具的绳子冲开了。她看着那张脸,一时不敢相信,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怎么会是他?那个在年少时将她从马蹄下救出,又让她心心念念想了许多年的人,得知他战死的消息时,她第一次难过的整个心都在疼。
后来太子抱着清欢回府的时候,她偷偷发现那人依旧远远的跟在后面,待到确定清欢平安后,她出来寻,这才在侯府的一个侧门外发现了他。
顾清久见有人前来,低头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婉儿急忙出声,又不敢确定的问道:“你是......世子吗?”
那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
那人又抬脚准备走,婉儿跟在后面,甚至开始威胁道:“你别走,你若离开,我立刻喊人,到时所有人都知道了。”
顾清久终于止步,开口问道:“欢儿怎么样了?”
婉儿见他停下来,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道:“她没事,就是受了寒,虽然在发烧,不过大夫看过了,吃过药已经睡下了。”
顾清久这才转过身,看向面前的这位姑娘。
她之前还不敢相信,现在看着这个略微陌生又熟悉的人站在自己眼前,终于红了眼眶,“真的是你,你还活着”,说着竟不自觉落下泪来。
顾清久有些茫然,看着这位姑娘又哭又笑,一时无措,他似乎......不认识她吧。
“呃,姑娘,你是?”
婉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擦掉眼泪:“世子果然不记得我了”,复又抬头冲他一笑,“我叫林婉儿,清欢的朋友,父亲是礼部侍郎。”
顾清久施了一礼,“林小姐,还望保守秘密,今日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旁人,包括欢儿。”
“为何?你既然活着,怎么不回府?当初边境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非另有隐情?”
“你不必知道,也不用再问,只需替我保守秘密,在下感激不尽。”
当时他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婉儿虽心中疑虑,却再没见到过他,甚至让她恍惚觉得那日是不是个梦。
直到有天她去护国寺替母亲上香,在半路上那人突然闯进了她的马车。以为进了贼子,她刚要惊呼,就被捂住了口鼻。
“别叫,是我”,他说着拉下面巾,当时车里空间狭小,两人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砰砰直跳。
见她认出他来,顾清久才放了手,“林小姐,在下无意冒犯,此番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婉儿坐直身子,问道:“什么忙?”
“明日是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过寿,我知道你应该会去,我想请你把我扮作你的随从,将我带进去。”
“你要做什么?”
“暂时不能相告,你只需带我进去,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定然不会连累你。”
婉儿闻言,眨了眨眼,“不说清楚,我为何要帮你,想来你要做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他似有些无奈:“真的不能说,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次你帮我,我许你一个承诺,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凭什么信你?”
顾清久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一把银锁放在她手里,语气郑重:“这是我出生时祖父给我戴上的,以此为凭,决不食言。”
这把银锁很是精致,上面刻着“长命”二字,还带着那人的温度,她拿在手里,嘴角微微上扬。
那时,她还不知道,此后这成了她一生的羁绊。
第9章
时间过得很快,这年冬,天冷得很,入了三九更甚。
午后出了太阳,阳光暖融融的,我在院子里指导完弟弟枪法,随手折了两枝红梅回去,斜斜插在了白瓷瓶里。
过会儿又觉得这花开得盛自然是好,可过不了几日,便该衰败了,不免有些可惜。
宫里传旨的公公便是这个时候来的,过完年,我的守孝期就满了,与太子的大婚也该提上日程了。
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九,说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宫里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光是教导嬷嬷就有五拨,练得我胳膊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