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媛又看到云株被公主抽了一鞭子的右臂,鞭子抽得极重,连衣服也破了,依稀可见鞭痕,有红色的血渗出来,她摆了摆手,道:“你自去找了郎中来看,往后离这远着些。”
说罢,冷笑着转身离去。
“是。”云株颔首低眉,马上爬起来跟上去。
乐安同赵筝上了马车,还在不停地破口大骂,又忧心赵筝平日里没少受她欺负。
“温良媛温柔贤淑,哪里欺负过我,再说了我大大咧咧的性子,没得罪人家就不错了。”赵筝回道。
乐安“呸”的一声:“温柔贤淑?我看是装得一手好戏。”
又道:“赵筝,你脑子清醒点好不好,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是善茬,你这小白兔的当心被恶毒女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赵筝无所谓:“只要她不惹我,不动我表姐,随她怎么折腾,反正东宫又不是我的东宫。”
乐安想到她那个病秧子表姐,叹息着:“太子妃身体也忒弱了些,若是早几年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哪轮得到温婉兰掌权。听说昨晚又倒下了?”
赵筝点头:“太医候了一晚上,发了一晚上的高热,清早才退下去。”
乐安为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子妃唏嘘了一路。
太宁寺位于京城外郊,因为主求姻缘,香火旺盛,而又有传闻此处许愿颇为灵验,故而引来不少善男信女来此求取姻缘。
下了马车,赵筝不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起去寺里了?”
“求取姻缘啊。”乐安兴冲冲的往寺里冲。
赵筝却是有些惊奇。要知道京城最难嫁的榜单除了榜首年龄大的嘉元县主,排名第二的可就是乐安了。
只是嘉元是因自己心有心上人,迟迟不愿出嫁,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可乐安公主的榜单则是自己一鞭子一鞭子抽出来。
乐安及笈礼那年,皇帝为其择定了一门亲事,是博远侯的次子,乐安前去探望准驸马,结果把准驸马给探得浑身是伤,博远侯次日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直言请皇帝收回成命,皇帝自觉愧对臣子,这门亲事便作罢了;
十五岁那年,皇帝又给她指了秦国公家的公子宋锐,乐安又前去探望,不知怎的跟人家大干了一场,把人打到了湖里,只是这回她自己也没讨到好,满身鸡毛回了宫。宋锐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娘在他榻前“哎呦”着心疼了一个月,这婚事又只得作罢。
只是乐安公主“嚣张跋扈”的名声也就此出了名。京城子弟再没有一个敢凑上前去求娶公主,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甚至传出“宁娶贫家女,不做皇家婿”的打油诗来。
皇帝对她的婚事头疼不已,想着朝内不行,考虑下他国也不是不行,去年正好西蛮国来国书,想为太子求娶公主,皇帝马上准允,生怕事有突变,哪知婚事已定,西蛮国太子却突然失踪了。
众人都谈论说许是西蛮国太子打听到乐安公主的名号,借故躲避婚事去了。
乐安天天去皇帝跟前,抱着皇帝的大腿猛哭,愿意“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实则暗示皇帝不要再多管闲事,给自己赐婚了。皇帝不胜其烦,最后大袖一挥,把她给赶出去了,同时也再没有赐婚旨意。
“你既然想嫁人,为什么要抽博远侯家的公子?”赵筝追上去问道。
乐安翻了个白眼:“既然是我的驸马我自然要前去看一眼他品性如何,哪知他那天正在喝花酒,还将我认作是青楼的姑娘,对我出言不逊、动手动脚,我当场就扬起鞭子抽他个全身开花。”
“那宋锐呢?”
“他啊,他在街上同我抢一支发簪,还说我不像个女的,那我能忍吗?肯定抽他啊,不过他身手好,却不慎掉入湖中,听说得了风寒,躺了一个月才好。”
赵筝掐指一算,然后默默的指了指自己头上插着某支发簪,问道:“你瞧瞧,是不是这支?”
乐安眯着眼仔仔细细瞧了,半晌道:“这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这支吧。”
“这支是十三岁时宋锐给我的生辰礼物,算算日子,刚好和你说的日子符合。”赵筝此刻内心暖暖的,原来自己的表哥这样疼自己。
当然如果后来她不知道宋锐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拒绝这门婚事,随便挑起一件事引发公主怒气,又假装不慎大冬天掉入湖中,在家病了一个月才使得这婚事作罢。而罪魁祸首的那支簪子只是因母亲提醒想起赵筝的生日,随手在桌上拿了送给赵筝的话,她依旧还是会很感动的。
乐安了然,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那我就稍微原谅他一点点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
两人前去烧了香,乐安见殿前有棵姻缘树,许多人都拿了红布条子去挂愿,她便也新奇的要试一试。
赵筝也拿了红布条子挂上去,她抬起头摸着布条,闭上眼睛默默的许愿,可是她不知道许什么愿,她的脑海里浮过太子,又浮过上官重,最终下定了心愿。
她睁开了眼睛,却看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浅笑安然,正凝视着她。
恰好此时的寺庙响起了悠长的敲钟声,敲进了赵筝的心里,她此刻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
第6章 伪君子
风儿吹过,满树的红布条子随风起舞,而他在树下噙着笑道:“许久不见,长高了不少。”
依旧是熟悉的白衣锦袍,素色折扇,他往那一站,便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是赵筝却觉得此刻的他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赵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很久以前的那些情绪此刻如潮水般喷涌而来,她想质问为何两年前不告而别,又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去了哪些地方,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扬起笑容,应道:“是啊,上官哥哥。”
她又问:“你今日也来求姻缘?”
追求他的姑娘们甚众,他何必要求姻缘,只要勾勾手,便有大把的姑娘扑上去,现如今他只身一人回来,不知道有多少适龄少女心思活络,闺房之中都在比拼谁能得他一个字、一个微笑,那便是能骄傲好长一段日子。当然这些,都是赵筝一不小心蹲东宫的宫女墙角听来的。
上官重还未说话,却斜地里冒出个人来,还未见人就听得她嘴皮利索朝着赵筝一顿说:“自然是求姻缘,倒是赵良娣你,已是有夫之妇,怎么还来此,莫不是要背着太子红杏出墙?”
嘉元县主从赵筝身后出现,然后同上官重亲亲密密的站在一起,赵筝恍然明白,原来他是与嘉元一道来的,嘉元老姑娘了,确实应该来此上上香,拜拜神。
嘉元站在上官重的身边,收敛了一身傲气,只听得她又柔柔的道:“听闻太宁寺灵验,特地同上官公子来此求愿,盼望能心诚则灵。只是良娣已然觅得良人,莫非是来求子的?”
上官重听了这话有些怔忪。
赵筝却笑笑,回道:“我并没有什么要求的,只不过同上官哥哥陪衬你一样,是乐安公主的陪衬,她如果能觅得良缘,我就开心了。”
嘉元闻言脸色有些不喜,她眉眼低垂,与上官重道:“上官公子,前面有求签的,可否陪嘉元前去求个签?”
赵筝心知自己再待下去,又该讨嘉元的嫌了,于是她很有眼力见儿的道:“乐安找不到我又要满寺的找我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阿筝……”许久未出声的上官重看着赵筝道:“你出宫在外多加小心。”
赵筝眉眼弯弯的道:“放心吧,整个京都城还没有我不敢揍的人。”
言下之意:谁敢惹我,我就揍谁。
上官重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他望着赵筝离去的背影,又凝视着她刚刚摸过的红布带子,手便不由自主的伸向了那条带子。
嘉元见此,又加重语气道:“公子,我们走吧。”
赵筝并未走多远就找到了乐安,她正好以整暇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刚刚那出戏,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旁边被辛尤硬拉着的侍女明月则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看主子过来了马上嚷嚷道:“小姐,你干嘛还搭理那负心人啊!你就该上去给他一拳啊,让他白皙的脸上有规则的留下两道鼻血来!小姐,你要是舍不得,要不让奴婢来。”
说着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赵筝忙把这丫头拦了下来,安抚了一通,这才打消了揍上官重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