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摇摇晃晃的划着浆,将小船往荷池中心划。
许久,小船不过离岸几米。
清风瞥见来路转角处出现一处深紫锦衣衣角,瞧见衣角便也猜的到来人是谁了。
她低头俯身行礼。
“就你这划法,划到明日早上怕是还在岸边。”一声嗤笑在夜色中响起。
因荷池离正殿远,此处四下无人,只余阵阵蛙声和徐徐微风,这声嗤笑在静谧的荷池显得十分突兀。
赵筝弓着身子回过头,翻着白眼道:“你行你上啊!”
岸边一袭锦衣脚尖轻点,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船尾。
赵筝道:“你不是不乐意来同我看荷吗?”
“殿中甚吵,本太子来看着你,免得你又闯祸,惹得母后不高兴。”太子闲闲的拂一拂衣袖,在船头坐下来。
“那你划船。”赵筝把浆丢向他。
她将鞋袜脱掉,提起裙摆,坐在船沿,将双脚伸入水中,嬉笑着,用脚一上一下的拍打起水面。
“夜里水凉,你当心着凉。”太子一边划船,一边又叮嘱道。
“我皮厚实着呢。”
水光潋滟,船头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太子望过去,瞧见赵筝满心欢喜,开心的大笑着,白皙的双脚浸没在水中,犹如半截剥了壳的春笋,娇小玲珑。
路过一丛荷叶时,她伸手摘下一朵花苞,举着荷花,冲他喊道:“李景桓,看!”
粉嫩嫩的花苞在她手中迎风摇曳,她笑意盈盈,望向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片刻之后,他答道:“坐好。”
赵筝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船在中心停了,太子放下船桨,亦盘腿而坐。
赵筝从怀中掏出两个粽子来,提起一个举到太子的眼前。
“喏,给你,那么多大臣敬酒,你刚刚也没好好吃粽子吧!”
太子伸出手来,顺手接住了粽子。
“哎,你觉得嘉元跳的好不好看?我猜大概她真的在学我。”要不然怎么会一样的屏风,一样的艳艳红衣,连曲子名都那么像。
太子蹙眉,道:“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吃鸡腿溅了我一身油……不过,想来定是不及你当年风光。”
太子现在想起来,还是惊为天人,一袭红衣的她在洛水之上翩跹若蝶,笑魇如花,只是那似乎是赵筝的第一舞,也是最后一舞,往后但凡有人问起,她都说因脚泡在水里久了,受了风寒,再不能跳舞了。
一曲《相思》,终是始于相思,终于相思。
“原来太子殿下也会怕马屁啊?哈哈哈……”赵筝像发现了新鲜事物一般笑了起来。
赵筝拿出自己的粽子来,慢吞吞的剥开粽叶,状似不经意的问:“殿下见过他了?”
太子瞧着手中三角尖尖的粽子,“嗯”了一声。
“那他……可曾提起我?”
“不曾。”太子望向她。
赵筝低着头,未语。
太子等了半天未见她言语,认为她小姑娘家的,念及往事,必是正埋头落泪着。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翻遍衣袖恰巧有一方手帕,便递了出去。
赵筝见到一只手横插了过来,她抬起头,一脸喜色,而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嘴的粽子,咬齿不清的道:“啊,你怎么知道我要擦嘴啊……”
太子:“……”
太子脑门的青筋跳了又跳,最后将手中的粽子也抛给她,道:“这个也赶紧吃了吧。”
要不然,他怕自己会捏爆手中的粽子。
赵筝接到抛过来的粽子,顺势躺在船头,翘起了脚丫子,以手作枕,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太子蹙眉:“你一个女子,怎如此不雅?”
赵筝奇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时候贤淑过吗?”
太子闭上了嘴。
“不过也是,你一向喜欢温婉贤淑的,表姐是这样,良媛也是这样。若不是我爹去世,我也不会到这东宫来,你也能省不少心。”
半晌,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船随着水轻轻晃动着,赵筝慢慢的竟睡着了。
赵筝再睁眼时,已经身在流光殿。
“清风。”
清风推门进来,笑道:“良娣可算醒了。也不知昨日这晃晃悠悠的船您是如何睡着的?太子殿下一路将您抱回来,也半点没颠醒您,怪不得太子殿下说您啊,是哪怕天塌下来也要以天为被,先睡了觉再说的主儿。”
赵筝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
清风又道:“乐安公主派侍女传了话来,约良娣一块儿去城外太宁寺上香。”
“太宁寺?那可是求姻缘的好地方啊!她一个老姑娘了,终于想去求姻缘了吗?”赵筝颇有些幸灾乐祸。
第5章 上官公子(捉虫)
翌日早上。
赵筝因一大早听侍女们说太子妃昨日因端午宴吹了风,身体不适,她便早早的过去探视,这刚从重华宫回回来,远远的就看见流光殿门口一派混乱。
“哪来的贱婢子,本宫的人你也敢打?你哪只手打的?看本宫不把你手扭下来!”殿门口一袭红衣嚣张跋扈,正破口大骂着,手中的长鞭在空中挥得猎猎作响。
红衣女子的跟前跪着一溜儿宫女,其中为首的一个宫女,捂着手臂瑟瑟发抖,一脸惊恐。
敢在大周朝如此嚣张的女子大概只有乐安公主一人了。
“乐安,怎么一大早脾气这么暴躁?”赵筝喊道。
乐安回过头看到她,一脸不爽的道:“这贱婢以为你这个东宫良娣,我这个大周公主好欺负呢!”
那宫女看到赵筝过来,忙低着头跪过来,哭着磕头道:“良娣,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罪该万死!”
明月此时从公主身后站过来,回话道:“良娣,公主派辛尤姐姐在殿门口等您,恰好温良媛身边的云株见姐姐站在此,大概以为是我们流光殿的新宫女,便指派姐姐去库房搬东西。姐姐不是东宫之人自然不会搭理她,云株扬起巴掌作势打人,只是人没打着却把公主引出来了,公主当下就给了她一鞭子。”
赵筝这才认出跪着的宫女是温良媛的大宫女云株,宫里惯会见风使舵,她虽是良娣却并不受宠,成亲两年,太子从未在流光殿过夜,也甚少踏足流光殿,每次太子见她不是因为闯了祸就是因为在闯祸的路上撞着了。
而温良媛虽位份低,却手握东宫管理之权,她宫里的人便自觉高人一等,时间一长,难免会私底下尾巴扬起来。
乐安不屑:“惯会狗仗人势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什么的德性。就算你主子在这儿,本宫照样抽你!”
“公主请息怒。”温良媛听到动静,此刻也赶来了,立马行礼请罪。
“云株不懂礼数,冲撞了公主,是妾的过错,还请公主看在妾的面子上不要同她计较。”
乐安“哼”道:“你的面子?还是你爹户部侍郎的面子?不好意思,本宫都不是很想给。”
温良媛脸色发白,马上跪了下来,咬着嘴唇不再吭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赵筝见此,出来打圆场:“好了,乐安,不过是些小事,你也值得跟底下的人置气。再晚些,神仙们可顾不上你了。”
乐安这才脸色稍好:“今日是良娣替你求情,否则要你好看。不过本宫奉劝你们,以后还是离这远着些,免得本宫瞧着碍眼。”
说着,又是扬空甩了一鞭子,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声音,把一地跪着的人吓得又是一缩头。
“我们走!”乐安收了鞭子,拉着赵筝出了东宫。
流光殿门口跪着的宫女们也都起身退下,只剩下温良媛的人。
“连累良媛,奴婢罪该万死!”云株朝着自己主子伏地啜泣道。
温良媛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眼神逐渐变冷。
她用手挑起云株的脸,猛地就是一巴掌:“乐安公主向来强势,你也敢打她的主意?”
云株被打得倒在地上,赶紧又跪回来回道:“奴婢不知那是公主的婢女,奴婢以为……”
“你以为她是流光殿的宫女?”温良媛又是一巴掌:“我没告诉过你流光殿的人少动吗?她不足为惧,可她身后站着国公府和乐安公主,你以为你能指使得动?”
温良媛回看了一眼流光殿,嗤道:“不过是一个家中无权无势、不受殿下待见的弃妃而已,何必惹得一身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