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仙闻言,身体颤栗,后退两步。
他想起自己怕无心阵内的东西伤了季莲,违背天道恢复了法力,而后强行入阵。是玄冥留言,阵中艰险,还是同行方可安心。如今想来这也是算计好的。
又或许还有更多……
“玄冥,你到底算计了多少……”
玄冥轻笑,看见身后不请自来的白衣道者,突然向遥仙拱手弯腰行礼,恭敬道:“恭送遥仙归位。”
遥仙看着身后的弥妖,他是东陵的辅位星君。若是辅位星君寻来,便意味着天界已经知道遥仙归位之事,他无法再质问逗留。
遥仙冷哼一声,怒一甩袖,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怒气离开了。弥妖冲着玄冥还作一揖,算是还礼了,转瞬也消失在了魔界。
玄冥身后出来一男子,是方才在思缘殿的男子。他道:“你何时同天界的人也有关系了?”
玄冥冲他一笑,眼里蕴含着不知名的情绪,“你离开魔界多年,自然是不知道了。日后再讲与你听。”
他轻轻点头,这些事不急于一时,眼下只差临门一脚了。
旁边的魔侍将冷了的茶汤换下,男子经过他身旁,魔侍停下脚步行礼,不敢看男子,大气也不敢出。可是从他衣摆处镶嵌着魔纹大致辨认出,这就是消失了近千年的魔界二公子——玄水幽君。
肖季莲再醒来之时,不言不语,不哭不闹。
她不想思虑那些想不通也想不透的事情,她只想守着自己在乎的人,守着他们。
疫病已消,封锁城池的禁令撤除,肖季莲不声不响地命人将榆木的尸体和哥哥的旧衣运回了季阳。
她带着黎骁,这是哥哥唯一留给她的了。比之榆木,黎骁似乎是一个更加合格的影卫。没有感情,不会胡闹,一切依令行事。
肖季莲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与他热络,这样的性子最好,两相无言也不会觉得尴尬。
肖家灵堂
夜晚,月正圆,一点都不体谅人间的悲欢离合。
蜡烛、挽联、长明灯、白布……
肖季莲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整个人傻怔怔地跪在灵堂前。
身前并排摆着两口棺材,棺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的,漆上黑漆,可保尸身不腐。
一口躺着榆木碎烂的尸体,一口是哥哥的衣冠,再能保尸身不腐又如何,他们连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没有。
满堂的白布飘荡,一点儿微风,都能让人窒息。
肖父跪坐在她身旁的蒲团上,烧着纸钱,火光摇曳。
这个威武了一生的男人,临老了却要面临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局面。便是此刻,眼角还带着一丝湿润。脊背伛偻,两鬓冒出了几丝杂乱的华发,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今天是肖雪阳的头七。要是真算起来,也算不得是头七,应该是他归家之后的第七天。
肖延亮把他回家接回家之后大操大办了一场,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地底走得安详顺遂一些。
都说这一天死者的亡灵会回来看一看,可这灵堂却是如此寂静,她的哥哥和榆木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太过耀眼,迷住了他们,让他们忘记了回家的路。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一阵厮杀声。几个在门前看守的小厮都被打了回来。
肖延亮立即起身,看着眼前的蒙面人带着一群蒙脸的黑衣人闯了进来,“你们是什么人?”没有人应答。
“今天是我儿子的头七,若是以往和诸位有过节,可否过了今天,改日我定当登门道歉。”肖延亮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走都还走得这么不安稳。
可谁知那领头的黑衣人看着他还是一句话不说,突然抬手一招,身后的人就像是魔鬼一样瞬间血洗整个肖家。
肖延亮见此情景也知道来者不善,立马与周围的子弟组织反攻。可是来的这些人都奇怪得很,刀剑砍在身上会流血,可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机器一样,一点犹疑都没有,依旧在疯狂地屠杀。
就是用法术也伤不了这些人,最多能暂时困住其中几个。可这么多人围攻,根本没有用。
一时之间,肖家的人死伤过半,肖延亮也浑身是伤,好不到哪里去。
刀光剑影之间,有人向跪在那儿的肖季莲偷袭,被肖氏子弟的人拦下了,一剑穿心,人却不倒,两人缠斗起来。
一滴血溅在了肖季莲的眼睑上,顺着往下滑到了她的嘴边,然后浸染在了衣服上。
她动了动眼皮,抬眼看着这周围原本白色的世界变成了血色。一瞬之间泪如泉涌,居然哭了出来。
从肖雪阳去世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是这么木木的,不流泪,不开口说话,不吃东西,就像是个空壳子在这儿。
其中一个黑衣人朝她臂膀上砍了一刀,又被其他肖氏子弟给缠住了。肖季莲扑倒在地,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左上臂,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事已成定局
肖父与领头的黑衣人纠缠了许久,此人没有一点儿术法修为,可是武功却深不可测,剑剑如猛虎,专攻要塞,下手狠辣无比,连他都招架不住。
肖延亮与他打斗几个回合过后,身上都有伤,两人对峙,状态都不是太好。看来此人今日是要灭他肖家满门。撑着伤体,想尽快脱身,带肖季莲走。
可转身却看见肖季莲被人砍倒在地,飞扑过去,抱住受伤的肖季莲,“莲儿!”
可那人居然不再跟上来而是转身一剑就刺死了方才偷袭肖季莲的人。他们砍上十刀刺上百剑都没有用,可是,此人一剑穿心,那个怪人就倒地动弹不得了。
肖延亮见此,心中生疑,却也立马知晓此人不愿伤害自己的女儿。将肖季莲推给旁边的黎骁,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带小姐走!”
肖季莲终于有了反应,哭着叫自己父亲,却也只能被别人拖着走。可是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却挥手让那些怪人把肖季莲拦下了。
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没两下就被抓住了。
肖延亮心中气急,“你到底要做什么!”飞扑朝黑衣人砍去,一击未中,黑衣人侧身躲开,把他的刀也打掉了。
肖延亮回手一记,从他脸上划过,未能伤他,却勾下了他的面巾。
黑衣人转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个飞跃,直接就把肖延亮按在了地上。周围的黑衣人把肖延亮抓住后,他站起身,转过来,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女子。
女子颤抖着唇,说出了三个字,“江……景……之……”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这眼前的一切,血流成河,竟然都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朋友做出来的。
他手中持的剑还是自己刻上去的名字,刻的是“除魔”二字。除魔,除魔,这除的是哪门子的魔,她肖家的人何时做过这般伤天害理的事,要叫人来灭满门,抄全家。
那灵堂之上摆放的尸体还曾经救过江家所有人的命,可是今天,他去世,他救的人却屠杀了他所有的亲人来作为葬礼。
江景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低着头,不敢看她。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掌中暗纹未消,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不能停。
肖季莲哭得撕心裂肺,想要爬到父亲那里去,可是却被抓住她的人按住了肩,“爹!”
肖延亮早就被江景之刚才那一击打得昏死过去,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她。
“啊,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你冲着我来,不要再伤害他们了!不要了!”
江景之挥手让所有人都停下,可是此时停下还有什么意义呢,除去她父女二人,还有一口活气,还在苦苦挣扎的肖家人只剩下三个了。
黑衣人将那三个人包围成一圈,以刀剑相指。
可事实是,就算是江景之不再下手,那三个人受这么重的伤,用不了多久,也会血流而亡。
而哥哥留给肖季莲的黎骁早就死在了肖季莲眼前,是脸着地,至今未曾闭上眼。
肖季莲看着他闭不上的双眼,就像是看见了榆木死前的不甘心一样。
江景之看着痛哭的肖季莲,自己心中也是一阵不忍,为什么你还不够难过?为什么你身上的禁制还不解除?为什么!
而在冥远宫,玄冥玄水兄弟二人正在床边守着思玄。她体内的莲花已经躁动不安,灵魂时刻都想要冲破禁制,可是却总还是差那么一点儿。他兄弟二人在等待着这最后一刻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