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阳青夜送走的事情,瞒不过他。”
“我知道,所以今夜才来请罪。”
蓝鸢转头看他,半面鳞甲,半面人脸。他父亲本是蛇妖,早先追随泗水修炼的术法诡异又高深,位居左护法,地位尊崇。
可谁又想到这样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蛇妖,居然爱上了一个擅闯即冀山的人类修行者。为了那个人类自愿脱离魔族身份,散尽修为。
只可惜,蛇妖就算不为魔,也改不了冷血弑杀的本性。他的母亲受不了自己丈夫的嗜血、滥杀无辜,最后亲手杀了自己丈夫。将他的尸体埋葬在了即冀山的边界,也算是叶落归根。
她自己以魂魄布下结界再不许任何魔物跨出即冀山半步,同时也立下石碑警醒后人莫入此处。然后也自戕于此地,陪她丈夫一同赴黄泉。
蓝鸢看见泗水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就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他不怪罪你,不过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
蓝鸢觉得他们是一样的可悲,当年虏凡人入山供泗水修炼,本该是蓝鸢的任务。她真身非魔,可随意出入即冀山的结界。
只可惜这小子继承了他母亲的刚烈,宁死不肯全部魔化,最后还逃了出去。开始的那些年,就是泗水拿他也没办法,他硬生生地撑住了泗水操纵的魔气带来的折磨。
只是十几年前的一日,便开始有凡人被送入即冀山,一问才知是他。
蓝鸢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曲折,但大概知道些内情。
狸兆水本就是玄水河的下游,经过即冀山,流入人界。十几年前,泗水一缕魂魄顺着河流被一名怨气极浓的修士吸引了,将人魔化,那人便是阳青夜。
泗水本是想让阳青夜送人入山的,只是后来江溟送了人之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这也是她为何会屡次帮助阳青夜的原因。
“我知道。”
蓝鸢看着他平静的面庞,不免想起他的父亲,她与他父亲共事时那个老头子远比他冷漠多了,也心狠手辣多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江溟不答反问:“蓝鸢,你守着这个阵法也快上千年了吧。”
“是八百零四年。”蓝鸢很认真地纠正他。
江溟被她这份认真逗笑了,“也差不多了。你就从没想过离开吗?这结界困不住你。”
“该来的人还没来,我不能走。”走了就无法物归原主了。
“你一直知道无心阵里有什么?也知道它是谁的?”
江溟觉得好奇,他从来没有去探究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人人都说那里面是可以给人续命的好东西,可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也不知是真是假,就传得如此神乎其神。
他也不知道蓝鸢为何为了守住这件东西,就是被逼入魔也不离开,明明那么讨厌自己身上魔气的一个人。
“是。”蓝鸢在黑夜里看着那偶尔冒着光亮的阵法,星星点点像是萤火虫一样,“她就快回来了。”
江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劝蓝鸢离开这里助自己一臂之力了,只要蓝鸢还在即冀山一天便会受泗水控制,到时候她会帮谁,他不敢赌。
江溟站起身,晚风飘过,吹起了蓝鸢的长发,江溟看着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走了。”
“嗯。”
晚风依旧吹拂,蓝鸢晃荡着双腿,靠在树干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现在不行,我的仇,我自己动手。”
三日后
大长老在兆水堂召开大会。
会上宣布,江氏家主因急病发作,救治不及。于三日前去世,应家主生前要求葬礼从简。即日起家主之位由江氏子弟江景之继位。并彻查江氏无故失踪人口一事。
若说前面的粉饰太平大家的都心知肚明的话,那听见由江景之继位的时候,下面悄悄议论的声音就止不住了。便是江景之也是惊讶得半张着嘴。
奈何是大长老江渲宣布的,众人也不敢有任何疑议。“景之,日后就由你掌管寒水渊。”
江景之单膝跪地,“可我无法炼就千年冰丝……”一个家主若是无法炼就镇族之宝,如何服众。
江溟便开口了,“我身边的彦升刚好放他游历四海去了。你身边的长兮日后便随我一起修炼,待他可为你修炼出千年冰丝之时,你再来接他。”
江景之看着依旧是盖着白裘,脸色平淡的二长老,心中震惊不已,他竟是连这些都为自己想好了。可长兮……
见江景之还有些犹豫,如此大好机会,长兮又怎忍心见他错过。长兮跪拜在地,“长兮愿意。”
江景之见此,知道自己再迟疑便是辜负两个人的好心了,“是。”
下面的人便是有异议也只敢在心中造次,这场面看起来明明就是几位长老力挺这无法修炼法术的江景之。
有人还是忍不住嘟囔:“连法术都无法修炼的人还要仆从代炼冰丝,这样的人都能当家主,江氏也真是没落了。”
“你小声点!”说话的男子旁边的弟子扯扯他的衣袖,叫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那男子一甩袖子,不服气极了,鼻子哼一声。
“你可是不服?”只见江溟看着那男子,众人都在为这男子默哀,偏这男子还不知天高地厚,从人群中走出来,向长老行礼,“见过各位长老,晚辈江希凌。”
他道:“这江景之虽是前前任家主的儿子,可他本就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若是叫这样的人当了我江氏的家主,试问又有多少弟子会服气?又有多少人会看轻我江氏?”
江溟看着他,倒不像平常的冷面,还带了几丝笑容,“既然你不服,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与江景之就在前面的院里,比试比试如何?”
“可他是一个凡人,我若用法术,岂不是胜之不武?”江希凌假装为难道。
想来这二长老也是瞧不上这个废人的,要不然怎么会轻易让他与自己这种修炼了十年法术的人比试。看来二长老是想要一个除掉这个碍眼的废人的机会啊。自己可要好好把握,让长老高看自己一眼。
“各靠本事,不必留情,生死不论。景之,你可有意见?”
“景之无异议。”江景之恭敬道,他知道这是长老在为他立威。
“你听见了?”
江希凌脸上的笑都要抑制不住了,“那便尊长老命。江兄,对不住了,请!”若是今日他能赢过江景之,便是当不上家主,想来地位也会提升不少,定要叫这些人都知道江家还有他江希凌这号人物在。
肖季莲站在后边,冷眼旁观这一切。她与玉冬来等人离得不远,阳青栎悄无声息地往她那边挪一挪,“你不担心他吗?”
肖季莲一听声音是阳青栎头都没回,她看了一眼江溟,笑里藏刀的老家伙,也就那个叫江什么凌的蠢货喜欢出这种头。
她又觉得奇怪,这老家伙白日里盖白裘,还是在盛夏,莫不是疯了?又想起那日晚上他离去时右脚微跛,想来和程元笙盛夏穿紧袖遮盖手上放血的伤口一样,也是想遮盖一下吧。
阳青栎见肖季莲不搭理他,抿抿嘴,“对不起。那日是我不该……”
“好——!”
只见庭院中江景之前面一直是防守,反转躲避那江希凌的法术。突然在江希凌稍有迟疑的地方抓住了他的漏洞,立马就一个软踹燕再回身用除魔剑给了他一剑,再江希凌肩上划出好长一道。
而肖季莲立马眼里发光,叫着好,拍着手拨开人群就走到前面观战去了。
阳青栎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玉冬来拍拍他的肩,“先看比试吧。”
江景之再如此劣势的情况之下,还能做出这样有力的反击,在场的人也是震惊不已,忍不住拍手叫好。
那江希凌失了面子,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自然是气急败坏不已。他封住伤口,两手交换不断掐诀扔向江景之,势必要将这丢了的面子给找回来!
江景之左闪右躲,一时之间又处于了劣势,可好在他功底扎实,还算应付得了。
江希凌见如此密集的法术都无法攻击到他,心中焦虑更甚。若是待他法力用尽之时,定是拼不过江景之的拳脚功夫的。只见他立时收手,在空中以法术画下一个大圆,不断地输送法力。
下面有识货的人忍不住惊叹:“众生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