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神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他是这么个小心眼。这还比我大上个几千岁呢,这心眼就针眼那么大。”魇神瞧着眼前谦卑的弥妖,
“那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天神以灵雀传讯,说一夜过后,魇神气也应该消了。让弥妖送魇神回北地。”
“呵——”魇神看看身后禁闭的门,这老小子,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让她在门外睡了一宿,早上就这么打发了她,真有他的。“你告诉他,我不走。”
魇神自顾自往旁边走,弥妖连忙跟上,“这……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怎么,你打得过我?”
弥妖很老实地摇头,位居四大天神之位,掌可控所有生灵的梦魇之术。别说打不过了,就是打得过也不敢打啊。
“那不就得了,你就说是我死皮赖脸赖在这儿的。对了,你们这儿的厨房在哪儿?”
“在东边的梦遥轩。”
“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这……”弥妖心里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我不会烧了你们的厨房的。”魇神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从前就是这样,分别的时候从来不往回看。过去的就过去了,毫不留恋地将该放在过去的东西留下。
☆、莲悔
魇神来到梦遥轩,忍不住又嗤了一声,要不要这么奢侈,连厨房都要装上南极夜明珠。好在我北地的东西算是幸免于她手,不然这么暴殄天物,看上去要被气死。
魇神不知道的是她父亲送给上任遥仙的礼物之前都好好收着,后来出了那些事之后,直接被当成垃圾扔到了杂物房。
厨房里的人方才都叫她赶走了。魇神随手拿了个碗,用自己的手掌比了比碗口的大小,顿时心疼得脸都揪成一团了。
一想到要给那混小子放这么多血就心有不甘,魇神举起旁边的刀,心里愤愤不平。要不是看在从前遥仙没有为难我的份上,看在你在凡间对我还算是好的份上,我才不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一刀割在手腕上,看着血就这么顺着自己的肌肤流进碗里。她是天界圣莲族族长和北地星辰魇神之女。
虽然后来体内拥有的是北地星辰魇神的梦魇之术,可她的体内终究是流淌着圣莲族的血脉。虽然无法像真的圣莲族一样以术法就可以救人,但是以圣莲血给人补身体还是能做到的。
接好了小半碗的血,魇神以术法修复了伤口。低头闻了闻,血液的腥味混杂着莲香,也不算太难闻。
从怀中掏出聚灵草,这可是北地主位之神才能掌管的仙草,能为神仙重聚灵力和修复术法,是所有灵力涣散或者是想提升修为的上神求之不得的灵药。
“若不是你受的是天雷之刑,普通仙草对你无用,我才舍不得这千年才得一株的仙草。”
魇神一边施法将聚灵草和圣莲血融合,一边在嘴里碎碎念,“真是糟践东西,精血给你了,仙草也给你了,还是我千里给你送来的,我也真是贱得慌。”
魇神端着手里的药,往回走,“你要是再敢不知好歹,看我不把你打得个魂飞魄散!”
回到寄遥轩,伸手敲门。又没人搭理,就你架子大。
魇神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看见遥仙正端坐在床上,运转周息。把药放在一边,靠着旁边的架子,双手抱胸环臂,就这么盯着他。
这种情况下,她也帮不了他。她除去梦魇之术,其他法术样样不精。还躺了一万年,法力一点长进都没有,不像另外的两位天神个个法力深厚。昨日输送的那点儿法力,已经是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不过这种事就算是其他两位天神来了,也无济于事。帮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天雷之刑下能活下来的,不论是仙人魔都已经是极少数了,之后要重新修炼术法也只能靠自己。
魇神就这么看着遥仙,突然觉得他的眉眼倒是与上任遥仙有七分像,不过也是,毕竟是亲母子,连脾气都是一样的暴躁。就是嘴唇像极了那个薄情的爹,可惜了,这个没有遗传到。不然哪里用得着受今天这些苦。
重新修炼啊,多金贵的一个人啊,如今沦落到连一个不精于术法,法力低下的魇神都比不过,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东陵昭日遥仙睁开眼,看见眼前人,“不是叫你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魇神冷笑一声,端起药放在他嘴边,懒得理你。看在他也算是因为自己才沦落至此的,就不和他计较了。
“把药喝了。”
遥仙接过药碗,低头看了看这黑不溜秋的东西,闻起来也不算是太难受。眼一闭,手一伸,头一仰,视死如归,把药给喝了。
喝完之后皱着眉问:“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好东西!”魇神没好气,把腰上的一个锦袋解开扔给他,
“知道你怕苦,给你准备的新鲜莲子。”接过碗就往门口走,“这可是我的徒子徒孙们,你给我省着点吃。”
遥仙看着手里的锦袋,上面绣着一朵金色的莲花,有些旧了,旁边的线散开了几处。可见佩戴之人有多珍视。这是莲夫人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了。
“莲悔。”
魇神正一脚踏出门槛,一只脚还在里面。听见这个名字,不由得顿住,自她升任北地星辰魇神以来,所有人都恭她敬她。无人再敢直呼其名,久得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不过,莲悔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一个生下来就被寄托着生母的悔恨的名字有什么好怀念的。
“我现在是北地星辰魇神,就算你是遥仙也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说句不客气的,你也应当敬称我一声天神。”魇神背对着他,捏紧了手里的碗,手臂上青筋暴起,冷声回到。
“莲夫人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你,她……很爱你。叫你莲悔,是希望你以此为戒,不要像她一样,一步错步步错。”遥仙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和从前的莲夫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是吗。”一声碎响,魇神直接捏碎了手里的碗,割破了手,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你倒是很了解她。她对那几缕散魂倒是很好,不过一个把亲生女儿锁在门窗封闭的宫殿里任其自生自灭的母亲也会爱吗?一个可以把亲生女儿抛弃在自己造成的是非罪孽之地的母亲也懂爱吗?宁愿和情敌之子也要联手困住自己女儿,这也算是爱吗。”
魇神踏出另一步,“离啸阳,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够了,少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然后直接隐化为一束白光走了。
遥仙看回自己手里的锦袋,打开,拿出一颗莲子,拨开青衣,去除莲芯,将白色的果肉放进自己的嘴里,莲子的清香萦绕在齿间。
她小时候就爱吃莲子,高兴吃,不开心也吃,有事吃,无聊也吃,莲子从不离身。
北地气候恶劣,难以种植莲花,除去当年他父亲以术法为莲夫人开辟的莲池可以种植一小片莲花之外,别的地方都难以成活,更是遑论吃莲子了。
可这一袋子鼓鼓的莲子就这么爽快地都给了他。
遥仙一粒粒地专心吃着莲子,青衣在地上都聚成了一个小堆。
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说得通的,有些伤口结了疤,如果不能把疤撕开永远没有痊愈的机会。可是,谁又忍心把一个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再撕开呢。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天命又护卿?
遥仙吃完莲子将锦袋抻平,放进自己怀里。上一代的事情,他们谁都没有资格予以置喙,能做好眼下的事情就不错了。
遥仙开始重新修炼,早在他第一次私自下凡投胎的时候,就被神域的人发现了。天神私自离界可不是一桩小事。
之所以神域的执行者答应让他在等到魇神苏醒之后再亲自上神域领罚,不是因为他身居高位,而是他和神域的人做了一个交易。
此后千年,他都不得再踏出寄遥轩一步。无论世界如何沧桑变幻,他都只能困守此处,静心修炼,直至术法归,主星稳。
魇神是带着气回到北地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论是在北地也好东陵也罢,上一代人的恩怨都是禁忌,她的名字更是不能提。
可是,离啸阳这个混蛋,仗着自己身份地位高就敢乱说话,乱叫人,真是不知死活。
魇神抄起旁边的冷茶就猛灌了几口,“砰”的一声放下,真是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