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番外(19)

小颜:我估计我最多两章就熬出头了。

第15章 夏藏 06.

俞晓凡最终也未能和颜煊一起吃一顿饭,他急着赶回学校,颜煊把他送上火车,约好即将到来的暑假再见。

俞晓凡在检票口排队时问他:“我回来的时候你不会又不见了吧。”

颜煊站在人群中朝他笑,俞晓凡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隐约看明白他的嘴形:“我会在能被看见的地方。”

俞晓凡那一刻在他身上看见了一年前的颜煊,被裹在那身与他灵魂毫不相称的皮囊里,想左冲右突寻找一个出口。俞晓凡转过身随着人潮向检票口涌去,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因为他明明知道颜煊过得远没有他嘴上说的那样轻松,却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颜煊走出车站的时候收到了俞晓凡发来的一条信息,他说:“我和班长在北京等你,来看看更远的地方。”

“好,我会去的。”

颜煊回来以后并没有联系任何人,他总觉得那些一起学习,一起胡闹的日子过去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无从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找到一个可以用来叙旧的话题。他只能学习,看书,努力睡觉,在因为夜晚的黑暗而被带回过去的那一年的生活里时,找到哪怕只有一点的光亮。

颜煊在每日的学习计划里腾出一行的空间写:活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挪向夏日,白昼的时间被缓缓拉长,颜煊就着夕阳默写古诗,捏着笔的手被牵出一条极长的影子。他的字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笔画转折处显出干涩的生疏。颜煊将笔从右手换至左手,这是他在“医院”里练习出的技巧。因为那里面的护工生怕他们从里面带出去只言片语,所以大部分的伤都集中在右手上,颜煊一边是无奈之举,一边也是为了消磨时间,竟不知不觉学会了用左手写字。

他苦中作乐地想:这大概也是一个收获。

颜煊回家半个多月以后才见到洛青霭,一年前还在他怀里耍赖撒娇要糖吃的小姑娘现在却也会指着他骂一句“变态”。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摸她脑袋的手最终只是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就好似颜煊自己此刻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可有可无的尴尬。

洛青霭的眼中是全然的恶意和讨厌,小孩子的恶念总是直白得不加任何修饰,颜煊不躲不避全盘收下。他能想象到洛青霭在外面听说了什么,那些和房子龙拥有相似家世的小孩子,也应当如他一般拥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对不起。”颜煊半蹲在地上和她道歉:“你是该恨我,也只有你能恨我。”

洛青霭突然哭了,她带着哭腔冲颜煊喊:“我最讨厌你了!”

颜煊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再等几年,我一定远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让你被别人说,好不好?”

洛青霭说:“你别骗我。”

“我不骗你。”

颜煊去学校领准考证顺便看考场,路上遇见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他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有惋惜,也有些颜煊看不懂的东西。他停下来叫“老师好”,那些老师摆摆手快步走开,颜煊的数学老师告诉他,李老师办了病退,已经很久不来学校了。

颜煊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数学老师又说:“我们都觉得对不起你,这么多人还是让你出事了。”

颜煊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说:“我没出什么事,就是身体不太好。”

数学老师没再接颜煊的话,只说:“那今年的考试你可要好好准备。”

颜煊听见这话笑起来:“放心,我还得是您教出来的状元。”

“好,那老师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转过这一周便是中考,颜煊没有人送,考场外也没人等,他一个人考试,一个人回家,像一条瘦长的影子,从时间的缝隙里漏进这个世界。

颜煊曾经设想过中考的场景。他和房子龙还有程功应当会在考场外等着徐梓皓,买冰过的西瓜和巧克力味的雪糕,站在等待人群的最前方给唯一需要参加考试的人一个带着夏日热度的拥抱。

颜煊本来应当拥有这样的青春,他初中生活的结束也根本不该是任何事情的收尾。

但此刻他坐在高中部的教室里,空调的冷气从他侧上方涌过来,吹散了所有夏天的燥热,也吹灭了颜煊对于自己想象中未来的一切渴望。

黑色的中性笔在指尖转过一圈完满的圆,颜煊捏住笔身,流畅地写下一道又一道题的答案。

三天考试过得很快,颜煊辗转换了几次考场,他知道房子龙也应当在某一处进行考试,但他们俩却淹没在众多的应届考生中,一次也没遇见过。

中考成绩出来的前几天,陆续有乌鲁木齐学校的招生老师给颜煊打过电话,表明可以减免学费甚至给补助金,希望颜煊的高中三年可以去他们那里就读。

颜煊靠在窗台上看书,声音里透着一股懒意:“虽然贵校给出的条件非常优厚,但是我还是想留在本地就读。”

“不是,没有答应其他学校。”

“是为了我以前的一个……”颜煊的声音打了个顿,“朋友。”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好,我要是改变主意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您。”

颜煊结束通话,将手机放在枕边,他偏过头就能看见窗外湛蓝的天空。窗檐上停了一只鸟,不知是谁家养的鸽子,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颜煊从床上爬起来,趴在窗台上和它对视。

不知道飞起来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快乐。颜煊有心想问问这只鸽子,但无奈语言不通。他将手指贴在玻璃上,玻璃被阳光晒出温和的热度,顺着他的指尖钻进心底。

颜煊想起房子龙就在这间房子里,在一个与今日极其相似的天气里,坐在他学习时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和他说:“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见到我。”

颜煊回味了一下彼时彼刻的一切细节,又想,你知不知道我们剩下的三年又会在一个学校里,你又知不知道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会被我压一头。

命运弄人这四个字说起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只有真正落在身上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所谓“命运”裹挟着不断向前,永远不能回头。

颜煊时隔一年第一次见到房子龙,是在高中的报到日。

八月份的新疆正热,树叶从嫩绿转至深绿,知了的叫声零零散散地响起来。颜煊站在一棵海棠树下看着张贴在教学楼墙壁上的分班表,二十二个班,热热闹闹贴满了几面墙。成绩最好的四个班用了红色的纸,后面的班级则只是用了普通的A4打印纸。他看着来这几张红纸上寻找自己名字的同学有些失望地离开,有些则开心地抱住身边的好友或家人,以一种颜煊很难理解的方式表达喜悦。

颜煊觉得在这一刻他是应当被允许感受寂寞的——特别是他只是失去了这一切热闹,而并非从未拥有过。

颜煊是中考状元,所以他的名字被写在二十一班的第一个,这些分班时约定俗称的规矩让人们更多了一些得知八卦消息的渠道。颜煊后退几步,从拥挤的人群退出来,转而走向旁边的那一张红纸,他在二十二班的分班表上看见了房子龙的名字,按照大家心照不宣的方法,他应当是市第四。

颜煊想,就算没有自己,房子龙也很难做第一。

大概他难以忍受的只是被自己压一头这件事情吧。

“颜煊?”颜煊这些想法在心里还没走过一周,就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因为自从从“医院”回来以后,他时常会出现幻觉,有些时候是听见别人叫他的名字,有些时候则是会听见不堪入耳的咒骂。而颜煊自己研究出来对待不确定事件的方法就是站在原地等一会儿,看看还能不能听见第二次。

更何况他觉得这个声音应当是房子龙的。

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毫无联络,但是过去那十几年的记忆还是足以让颜煊立刻分辨出这个声音应当是属于谁的。他没有等到声音的主人第二次叫他的名字,却等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拍肩打招呼的动作。

颜煊转过身,看见房子龙较之一年前显得更高的身型,和略微有些变化的五官。

“你怎么回来了?”房子龙问:“洛叔叔说你要去乌鲁木齐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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