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论起来,我却是要比聂大人逊上几分的,聂大人之远见让我不得不叹服,”杜修彦自谦道。
他是真的觉得聂珏乃有才之士,可是却忘了赵承治没有邀请聂珏,这话一出,便有些不合时宜。
赵承治为何不邀请聂珏,没人知道原因,或许只是忘了,亦或许是不喜她,但无论哪个原因,都让突然提到聂珏的杜修彦难免发窘。
赵承治抖了抖手,又在座上扫了一圈,皱起脸,翁着声道,“我,我竟忘了给她递帖子……”
他脸嫩,做出这表情他人当是确实没记起来,也就不会往其他地方想。
冯远智不以为意,“没请来才好,又不会喝酒还嘴上不饶人。”
这话惹怒了周筱妤,她还记得之前的事,“原是还没吃够教训,改天定要来找冯公子指教。”
她话说的轻,可份量重,谁不知道她的浑名,跟她对着干,有的苦头吃。
冯远智也怕她,经她一句指教,就不敢继续跟她硬杠,怂哈哈的闷头吃菜。
赵承治道,“要不然,我叫人去请她吧。”
他问了人,可谁会给他准话,自然是无人回。
还好高庭渊适时说话,“席已过半,下次吧,那聂珏看起来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被他们一通打乱,周筱妤有些坐不住,聂珏在那小舫中不知怎么样,宴席过了这么久,她想走又走不了。
这时陆鹤吾道,“快别说其他了,良辰美景不待人的,最近燕京城里流行一新鲜耍样,叫角抵,诸位有听过吗?”
周筱妤惊道,“这原是我们军中玩的,竟传到京里来了。”
角抵是以前将士行军打仗的一种作战手段,当时的将士携带武器少,多是靠着双手搏斗,到了如今已没有争斗的意味,仅当做戏耍消遣用了。
陆鹤吾起了兴味,对赵承治道,“殿下,这角抵虽说是民间坊中的耍物,不过倒是好玩,既然周小将军会………”
他话一转,又面朝周筱妤说,“若周小将军和萧公子不介意,可否为我们展示一下。”
他的话可算是挑衅了,这种玩物一样的东西,竟让周筱妤和萧继庆当庭表演,简直就是形同羞辱。
“你说什么!”萧继庆当场暴起。
周筱妤一把按住他,她安坐于位上,一张脸笑得甚是和善,“当然不介意,但煦毅今日穿了我喜欢的衣服,要是和我对搏,衣服起了褶,我便不欢喜。”
她顿了一下,笑得更加婉约,“要不然,劳驾陆公子你陪我切磋切磋。”
陆鹤吾自然没胆子和她互搏,能在她手下过招的,这一圈中,除了萧继庆,也就高庭渊,他将才是逞了威风,但如果真让他上,周筱妤借机把他打的半死都没人会帮他。
陆鹤吾骑虎难下,席上气氛僵持,没一人站出来解围,周筱妤整好以待,看他怎么给自己圆。
如此不过片刻,他装作为难道,“我,我哪能啊,谁不知周小将军手上功夫,我要是对上可不够看了……”
周筱妤知道他滑头,斜了半边脸望他,“陆公子真谦虚,您可是辅国大将军的公子,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不会是不屑于与我交手吧。”
“您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而我不过是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比不得。”
陆鹤吾言笑晏晏,他已习惯了显拙,女帝留他在燕京,丢了个闲差给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为了什么,为的就是要把他养废了,让陆虎师后继无人,那也得看他是不是真的蠢货。
周筱妤笑,“我怎么听这话带了怨气?陆公子怨谁啊?”
她父亲与陆瀚不对付,她也和陆鹤吾不对盘,陆瀚顶半边天,她爹也顶半边天,旁人或许不敢得罪陆鹤吾,但是她不怕,她从小在巴南长大,玩不转燕京这里的曲曲绕绕,巴山楚水养出来的人,就是要她直接,明明白白的刺破纸。
陆鹤吾噎住,“周小将军听话还能曲音?随随便便一句话,您也能想到别的……”
场下不知谁说了一句,“要不然常言道女人是非多,心眼比针眼还小。”
周筱妤指骨捏的咯碴咯碴发响,她目光定在那人身上,“你说的不错,我素来睚眦必报。”
若赵承治不在场,估计那人已被她丢到河里喂鱼。
赵承治此时如坐针毡,耳边高庭渊声色冷如冰,“来人,把他扔出去。”
立刻进来两个翊卫把那傻了的公子哥拖出去。
“今日殿下宴请各位,不是来听你们拌嘴的,”高庭渊道。
舫间顷刻肃清,他向赵承治拱了拱手,“殿下,赏舞吧。”
作者有话要说:绳伎和角抵都是在唐时比较流行的游戏。
第17章 十七个澹澹
有四男子走进来,他们头戴斗笠,身穿裋褐,江湖气息扑面而来,人手拿双剑,于场中舞起,舞姿稳健轻盈,行动间悠然自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剑器相互碰撞发出的脆声,震的人耳朵发麻,令看者振奋。
“表兄,这剑舞比从前在宫中见到的有韧劲,”赵承治道。
宫中舞者多是女子,剑舞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女舞者身体柔软,少了几分刚,韵味也就没了。
高庭渊说,“这四人是我从翊卫里挑出来的,不过是随意耍耍。”
那四人在翊卫里都是拔尖的,舞到后面带的诸人都热血沸腾,男儿天性/爱武,偶有捧场的还情不自禁喝彩。
突然画舫猛烈晃动了一下,许多人都被晃的歪倒在地上,赵承治胆子小,突遭变故,他害怕道,“这是怎么回事?”
画舫晃了一下,就又平静下来,高庭渊对他道,“殿下,我出去瞧瞧。”
他从侍从手里拿过大氅披上,经过周筱妤时,被她叫住,“岳峙。”
他停住,“小将军怎么?”
周筱妤低了声,“你出去时,顺便帮我过去旁边的小舫一顾,阿珏在里面。”
她眼里有担心,高庭渊看的分明,他没应下,倒也没说不去,就直接往出走了。
高庭渊一出来,刚好和何孝碰上,他问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卑职正要同您说,是一只小船在夜风里失了方向,不小心撞了咱们的船,”何孝道。
夜间风大,失了风向的船往往会碰到其他船,“带我去看看。”
他们走到船头,俯视而下,那小船是渔船,渔夫跪在船上,望到他们,吓的不停磕头,“两位大人,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高庭渊还以为是聂珏在的舫,才顺道来看,没成想却不是,便随意跟何孝道,“让他走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高庭渊又在画舫四周找了一遍,没见着什么小的舫,便问何孝,“刚刚可注意到有画舫随行?”
何孝回忆道,“您是说送周小将军来的那舫吧,倒是跟了一段距离,后面慢慢漂到下游去了。”
荭河下游过城郊,那处多是坟地,一般人都不会去那儿,高庭渊往下游方向眺望,那条舫还能看见,它泊在桥下,要不是周边的河灯,还不好注意到。
高庭渊想了想,觉得那舫停的地方不对,要是上岸,中游有好几处渡口,那桥底漆黑一片,也没地方供她下船。
但好像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高庭渊踱步回走,没两步回头跟何孝道,“替我备船。”
“大人,我跟您一道吧,”何孝犹豫道。
高庭渊说,“不必,护好殿下的安全。”
船夫熟识水路,划船去下游速度很快,离舫越近,高庭渊更觉不对劲,天黑成这样,那舫里分明没点灯。
他看距离近,纵身一跃,轻跳到舫上,一落到上面,立时凝住神色,舫屋静悄悄,他收敛了声息,抽出别在腰间的良匪剑倏地挑起船帘。
河面的灯花映的舫内昏亮,窗户被折起,聂珏的半身垂在外面,她身后站着船娘打扮的女子,正欲一脚将她踢下河。
高庭渊挑剑斜刺向船娘的脚,等她慌张退后,腾出手来抓住聂珏的胳膊,极快一拉,把她带到自己身前,人已经昏迷了。
那船娘拔出圈在腰上的软剑,攻上来,高庭渊忙揽住聂珏的腰避让过去,船娘不依不饶的盯着聂珏,她手上的剑招都是杀向聂珏。
高庭渊抱着人,连退了好几步,里面空间狭小,他还带着人,束手束脚,被对方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