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称颂献帝的德善,令听者都不得不赞叹当今圣上之贤德。
女帝双臂平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全身对着献帝的灵位拜倒,三叩首后,沉吟道,“蒙献帝厚爱,朕承天命入紫微,幸有神顾,我大齐泽披四方,献帝有灵,惟愿保我家国永享太平!”
是时,底下传出一声惊呼,“殿下!奕王殿下!”
女帝竖起秀眉,扬声道,“何故喧哗?”
“陛下!奕王殿下晕倒了!”
女帝这才看向坛下,赵承治已被人团团围住,她哪里还在乎天家威严,边往下走边颤声高呼,“太医!快叫太医!”
场中乱作一团,祭祖仪式被迫暂停。
外场的官员只得等在祭坛边缘,周筱妤拉着聂珏避开了乱涌的人流,周围无人有心注意到她们这边,那中心早成了一锅粥,几位重臣都急得要掉眼泪。
“奕王这一晕倒,吓坏了不少人啊,”周筱妤作弓腰状,她放低嗓音与聂珏道。
聂珏握紧双手,她喉间发紧,勉强压制下慌乱,仿似无意道,“为何这么说?”
周筱妤努嘴,“你看牧太保。”
牧甫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握着赵承治直发颤,连带说话声都在抖,“殿、殿下………”
“估计他儿子晕了也没这么紧张,”周筱妤讥诮道。
聂珏收回了视线,“牧太保忠君爱国,如此也是情之所急。”
周筱妤抖了一下,“你可别被他骗了,他惯于作伪,我爹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献帝之德之善。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献帝,众生笃之改自《诗经》中的《周颂》一篇《维天之命》——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另外在第三章提到过女主是锦瑟年岁,按现代说法,就是十八岁,过完年十九岁,男主比女主大五岁。
第15章 十五个澹澹
“陛下请放宽心,奕王殿下只是饿过头,昏过去了,”太医替赵承治把完脉,松了口气道。
女帝稍有定心,先对牧甫说,“牧爱卿,不用太过担心,承治没事。”
牧甫由杜修彦搀起,一手贴着心口连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冷静下来,“陛下仁慈,老臣失态了。”
“爱卿关心则乱,不妨事,”女帝体贴道。
赵承治被妥善置于陵墓旁供女帝休憩的偏殿中,众臣也都被安抚住,后半场祭祀直至结束也没再出什么事。
可天坛祭祀发生的事终究让女帝心里埋了阴影,于夜间睡梦中,侵袭进来。
她似乎又回到了佳芙宫,献帝拥着她在窗前作画,窗外的兰花伸了一半在屋里,光线照在桌上,形成了晕,无一处不美。
“阿烟,朕此生若能一直和你这样,也算无憾了,”献帝放下画笔,握住她的手,神色间皆是缱绻缠绵。
女帝脑中倏然炸了一下,是了,她叫高茹烟,可已多年没听到别人叫她的名字了,她恍惚起来,手指不自觉描摹着献帝近在咫尺的脸,“陛下,阿烟也是这般想法……”
余光里,那盆盛开的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他们又换了地方,这时两人躺在床上,献帝的眼睛里缓缓流出血泪,一张口,便有血水涌出,“阿烟,下来陪朕吧。”
女帝看着他一点一点匍匐着身体爬过来,床上都沾了他的血,她慌张下地,口中大叫道,“我不下去!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
她赤着脚跑出宫殿,外面下着雨,打在她身上,染了红,她尖叫一声又退回进宫里,身后响起贾士道的怒骂声,“毒妇!你不得好死!”
她慌张转头,地上全是血,贾士道的尸体躺在血泊中,他的头颅被砍下来扔到了一边,瞪着她口中不停的重复,“灭我满门!欺我小女!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永远缠着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女帝的身体不停的哆嗦,她哈哈大笑,“朕,朕是真命天子,老天会庇佑朕,你就是做了鬼也杀不了朕!”
“高氏!你伙同陆瀚窃国,上天不会容你!”
谢中亓出现在雨中,一步一步走近她,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头,走近了,女帝才看清那是她的头,“杀齐复魏!杀齐复魏!杀齐复魏……”
女帝的气力彻底消散,她瘫软在地,那三人越来越靠近,隐隐约约间,整个佳芙宫站满了人,那些人都是她屠戮的亡魂,她不停的后退,恐惧的喊叫,“不!不!你们杀不了朕!朕才是皇帝!这天下是朕的!”
“陛下,陛下,”谁在唤她。
女帝骤然睁眼,猛地抓紧近在咫尺的手腕,“你要杀朕!”
贾子兰就势跪在地上,“陛下被梦魇住了,微臣只是想叫醒陛下。”
女帝放了她的手,重新仰躺下来,“你可知朕做了什么梦?”
贾子兰默然,女帝并没想听她回话,“朕梦到了一些老熟人。”
她又坐起身,眼中藏着阴沉,抬起一只手捏住贾子兰的下巴迫她仰起脸,“昔日,你父亲处处针对朕,想的是让献帝将朕打入冷宫,然后送你入宫。”
女帝啧啧两声,手指划过这张木然的脸,笑起来,“好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你父亲不是想让你入宫为妃吗?朕便满足了他的心愿。”
“脱衣服,”她说。
“是,”贾子兰听话的除了外衣,动作娴熟的不知做了多少遍,她没什么表情,像是已经麻木到了骨子里。
女帝扯掉她内衫的腰带,露出里面的春光,轻笑着伸手将她拉进了帷幔中,殿中的烛火摇摇晃晃,终于被外面吹进来的风打灭了。
正月里最有盼头的就是上元节,这一日官家明令解了宵禁,坊间可以通宵达旦的玩乐,各家门前都会挂上花灯,民间还会自发办花灯会,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猜灯谜,得奖励,横穿燕京的荭河上漂满了华丽的船舫,是世家贵族附庸文雅的好去处。
聂珏在府中用了饭,闲来无事带着骁骁和瑞禾出门去赏花灯。
天还没黑透,街头的灯笼点着了不少,这些花灯样式多,色彩斑斓,看的他们三人眼花缭乱。
骁骁寻着灯面,被他找到几个灯谜,“大人快过来看!”
“半放红梅,”字的的四周还有梅花点缀,别致的很,聂珏问他们,“你们猜猜,是个什么字?”
瑞禾一脸迷糊,左瞅右瞅瞧不出个所以然,骁骁得意洋洋道,“这是个繁字!”
聂珏目中带笑,问他,“何解?”
“半放红梅,取放红梅各一半,得一个繁,”骁骁道。
聂珏看向瑞禾,“可听明白了?”
瑞禾还是不甚明白,聂珏没再解释,转过另一个灯笼,读出,“顶破天?”
“这个我知道!”瑞禾叫道,“这是夫!”
骁骁道,“我也知道!”
聂珏笑,“你们都厉害,行了吧。”
他们开心了,蹦蹦跳跳跑去小摊上挑东西。
聂珏走到瑞禾身边,她手里捏着一柄木梳,那梳子的背上雕了许多花纹,样子小巧,很讨小姑娘喜欢。
“这个怎么卖?”
瑞禾的手仓皇的松开,她望向聂珏,“大人……”
聂珏弯起眼,点了点摊上的两只布老虎对摊主道,“这两个也一并买了。”
她站在那里,轻轻浅浅的笑着,万千灯火夺不走她眼中半分辉光。
得了心仪的玩意,骁骁和瑞禾心满意足,一人提着一只布老虎往人多处走。
“阿珏!”
周筱妤从后方蹿出来,扑到聂珏肩膀上,“到你府上扑个空。”
“我道你要去寻萧继庆,没想到竟来找我,”聂珏道。
“不巧,今日奕王殿下邀煦毅去玩,”周筱妤嘿嘿一笑,“也邀我了。”
聂珏微一怔,“奕王殿下也出来了?”
“殿下设宴于画舫中,不少人都受了邀,”周筱妤说着停歇一下,勾住她的一缕发道,“竟把你给忘了。”
聂珏抢回自己的头发,“即是接了殿下的约,如何还在这里逗留?”
周筱妤说,“那宴没什么意思,阿珏,要不你同我一道过去吧。”
聂珏推开她的手,“我去凑什么热闹?”
“画舫比一般的酒楼好看,左右没事,你不去?”周筱妤勾她。
聂珏无甚兴趣,喊住前面的骁骁和瑞禾,道,“还有他俩,我也走不开。”